师徒三人就这样入了村庄。
那村庄落在路旁,村舍破落,零零散散的有十余户人家,打庄南边有一行人,是插秧而回的男男女女,赤着脚,卷着衣裳,各自闲聊回家,远远地看见那师徒三人,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妖怪来了。
吓得各自往家里跑,紧闭门窗。
却是因为先看见了那扛着钉耙,嘴脸骇人的猪八戒。
猴子笑道:
“好师弟,你倒是生得漂亮,人见人爱。”
玉真闷哼一声,刚吃过了猴子的亏,不想与他计较,与师父知会一声,抱着那白猫,就近找了一户人家问门。
这户人家门有一棵老槐,树下放着乘凉的竹床,玉真踩过碎石小道,敲了敲门,侧耳一听,门内正有一老者念经保平安,老者打开门缝一看,是个抱着白猫样貌俊俏的小女,赶紧说道:
“你这女娃,外面有妖怪嘞,还不快进来避难。”
老者倒是好心不设防,刚开门,忽然不知道从哪伸出了一根银灿灿金花纹的棍子,抵着门板,看不见棍尾。
老者吓了一跳,拉过玉真进了门,就要关门上锁,哪想棍子的另一头,好像顶着山壁一般,如何使劲也合不上。
老者心中一慌,以为是妖怪来了,就要舍大门,奔里屋而去,忽闻那小女怀中白猫尾上的红绳金铃发出清脆声响,好似溪流清缓,不觉心神平定了下来。
耳边复又传来僧人唱道阿弥陀佛,老者抬眼一看,是个穿着红袈裟的俊秀和尚。
唐僧说道:
“施主莫慌,不曾有妖怪,那是贫僧的徒弟。”
老者往和尚身后一看,肥头大耳的猪脸,毛脸雷公的猴头,心中还是有些害怕,问道:
“不知长老从何而来?”
唐僧答道:
“贫僧是东土大唐的和尚,奉圣旨,上西天雷音寺拜佛求经,正逢天晚,风餐露宿了许久,想在贵府借宿一宵,万祈施主行个方便。”
老者惊道:
“那西边去不得嘞。”
猴子正收了棍子放回耳朵,一听这话,他是个急性子,打门前伸出脑袋,不满道:
“我老孙想去便去了,有何去不得。”
老者虽是害怕这猴头,却还是如实说道:
“小长老有所不知啊,我们这往西走,三十里外,有一座山,叫做八百里黄风岭,那山中从祖辈起就多有妖怪,喜好吃生人,不知道有多少游方的道士和尚,进了那山,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猴子笑道:
“你老头认不出高人,什么祖辈妖怪,论起年纪,你还是我重子重孙哩。”
唐僧斥道:
“你这猴头,切莫无礼!”
猴子充耳不闻,只管说道:
“这老头有眼无珠,说我们去不得,却是不知道我老孙的神通广大。”
那老者见得猴子全貌,身材短小,只是生得异相,胆子也大了几分,说道:
“你这小长老,我看你身子弱,拐子脸,长着雷公嘴,活像一个红眼睛的痨病鬼,怕你被那妖怪下锅煮了,你倒好,反过来冲撞我这年老之人。”
玉真一听这话,扑哧乐出了声来。
江宁缩在她怀里,心想这老头嘴真利索,没枉费诵经念佛,骂人揭短倒是厉害。
猴子登时就恼了,叫嚣道:
“老头,我当你无知,不跟你计较,老孙我打小做妖怪,凭本事闹天宫,有那天禄也不稀罕,这西行路上,捉得了怪,降得了魔,伏虎擒龙更是不在话下,你家府上要是丢锅碎碗闹鬼怪,只管告诉老孙,掐诀念咒,立马给你平了。”
老者哑然半晌,不知道真假,但听起来稀奇,只好说道:
“想必小长老确实有些手段。”
猴子又问道:
“那西天去得还是去不得?”
老者答道:
“去得去得。”
猴子又说道:
“那就莫要闲话,只管回答能不能容一宿,要是你家窄狭,没处睡下,我们也不打搅,在树底下坐一夜也行。”
老者思量片刻,却是打开了门,他是吃斋敬佛之人,见不得僧人落魄,便把这师徒几人迎了进去。
那一家子老小,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本躲在里屋避险,听老者说明了缘由,这才放心走了出来。
老者引着儿子孙子收拾座椅,拿了一张有窟窿无漆水的旧桌,端了几条破头折脚的凳子,放在露天空地中,四四方方的宅子,倒显得宽敞,先请客人乘凉坐下,又叫孙儿端着板盘,托着几杯清茶摆上,吩咐媳妇操办斋饭。
那猴子将白马拴在门外后,不爱坐凳子,与那痴傻的猪八戒坐在大门前吹风。
唐僧与玉真入座,吃了清茶,与老者闲谈。
唐僧问道:
“老施主贵姓。”
老者答道:
“不敢在长老面前称贵,小老儿姓王,发妻早亡,如今家里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媳妇,三个孙儿,靠耕种为生,相依为命,方才听闻长老是从东土而来,想必是得道高僧,小老儿平时爱好独自念经,有些不解之惑,希望长老能解。”
唐僧笑道:
“老施主只管说来,贫僧知无不尽,不敢妄言。”
于是老者说了一些佛法道理,因果福缘之类的困惑,唐僧一一答来,老者喜不胜收,连呼高僧。
玉真抱着白猫,在一旁听得认真,也不言语,侧头一看旁边蹲在房檐下的两个小孩,男童女童,穿着布衣,正眼巴巴地盯着怀中的白猫,笑了笑,招了招手。
那两个小孩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玉真将怀中的白猫递了过去。
江宁心中一慌,怕吓到那俩小孩,用法力传音道:
“二姐,你不要害我啊。”
平时里,玉真最爱抱他与他聊天,两人相熟后,江宁便寻了个二姐的叫法。
玉真笑着传音道:
“人家舍我们斋饭,容我们借宿,不要学那遭瘟的猴子小家子气,你陪两个孩子玩耍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江宁拒绝不了,只能苦兮兮地被那两个孩童抓到了门前玩耍,路过大门时,那两个小孩有些怕模样丑陋的八戒与猴子,刻意绕了些路。
一到门前,两个孩子撒了欢子,将白猫放在地上,女童采了些野花野草给他做扮装,男童捡起木枝要让他当妖怪斗法。
玩了没一会儿,倒是两个孩子先吵了起来,一人扯着一只猫爪,争着要与白猫先玩。
江宁在两人的拉着中欲哭无泪,心想熊孩子这玩意儿,果然不分古代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