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等到司徒钟离开之后，秦墨又再度陷入了如明悟一般的玄妙状态之中。

前番的剑气分阴阳虽然玄奥，但若是要成为雾灵峰护宗大阵的根基，只怕这等程度还是远远不够。

数日沉心研习，秦墨对于法阵设立之法，已然掌握了不少，但想要构建出一个足以震慑天下，保住雾灵峰在风云诡谲之中不动如山的阵法，却无论如何苦思冥想，总觉得还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如此又是三轮鸡晓月升之后，悬于书籍之上打坐的秦墨忽然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一对星眸之中仿佛灌入无尽岁月的风霜沧桑，但又似乎有剑意气机浮沉其中，看上去玄妙至极。

秦墨站起身，稍显枯瘦的身形，此刻却仿佛一肩足以担天地般壮阔，满心的笑意在唇角不断延伸，到最后终于是抑制不住，朗声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剑来！”

一声之下，原本斜立在门角之中的囚牛应声出鞘，送入秦墨手中。

满堂飘摇剑气霎时崩碎，化作漫天碎片。

“其道之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源源不息。”

秦墨似是喃喃自语，随手挥出一剑。

与先前浩然刚猛的剑意不同，这一剑，极尽风流寂寥，如在雾灵峰巅沉眠了无尽岁月的藏书阁一般。

剑中所有的唯有斩之一字。

山岳可斩，瀚海可斩，风云岁月亦可斩！

光影翩跹之间，只闻狂风作响，旋即一道万丈剑气竟是扶摇腾风而起！仿佛游龙吐息，于山巅之上盘旋徘徊！

九州风云在这一刹呼啸不停，天地色变，直到最后，原本高悬天际的灼灼烈日，也不见了踪迹，只有无尽的层云遮天蔽日。

远端道道雷鸣低沉震响！

“吼！！”

陡然一声龙鸣！

秦墨淡笑着推开古朴大门，走出藏书阁，遥遥望着在上方不停盘旋的剑气狂龙，面容之间一抹威势自然流淌，却又渗出些许清冷，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人。

青衣淡抚，秦墨淡然道：“去吧。你自由了。”

“吼！”

那剑气狂龙仿佛听懂了秦墨的话，竟也似回应一般发出吼声，而后万丈身躯腾空而上，一跃撕碎天际万物，直破层云！

天空仿佛被骤然撕裂出一个大洞，无数光芒从那洞中涌出，尽数映洒在秦墨身上，让他此时看上去，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神秘与尊贵，不可亵渎。

如云破天开，秦墨眉目淡然。

“诛神一剑斩春秋，开天万世败王侯，大阵，可成了。”

雾灵峰下。

宁峨眉原本正在与王副将说些什么，忽然背脊汗毛不由自主一阵发凉，下意识转身望去。

却正好看到了剑气狂龙从藏书阁中腾跃而起，在无数人头顶之上环绕的一幕。

那栩栩如生的万丈龙形虚影，此刻宛如叱咤天地的神明，一吼之下，众生臣服，即便是宁峨眉，亦是不可抑制的浑身颤抖。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副将结结巴巴地说道。

但此时的宁峨眉却给不出任何答案，更没有立场指责王副将乱了军心，只是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惧。

此时宁峨眉的心中，只有冰寒入骨，彻头彻尾的恐惧，那种来自骨髓血脉般的惧怕绝不会出错。

雾灵峰……又是雾灵峰！

这峰峦之巅，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他们的底牌就仿佛是辽远瀚海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便拿出来一样，就足以惊彻世间。

难怪北寒王会如此重视雾灵峰，不仅派出精锐凤字营前来结欢好，更是按捺嘱咐，决不可对其动手。

遥望苍穹之下肆意翱翔的剑气巨龙，那种在其面前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感觉，让宁峨眉嘴角浮现出一抹心有余悸的苦笑。

那一日，他们若是在雾灵峰上动手，只怕整个凤字营加在一起，都不过是这一剑前的灰烬罢了……

念头浮现，一抹强烈至极的庆幸感不自觉油然而生。

宁峨眉这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对身后凤字营众将士喝道：“今日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与雾灵峰有任何接触，不得得罪峰上弟子。”

“有违之人，斩！”

“是！”

王副将此时也闭上了嘴，没敢说一句话，当初想要对秦墨动手的场景浮现眼前时，他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真是疯了，才会和这些家伙作对吧……

宁峨眉话音刚落，这才发觉自己没有察觉之时，双腿一直在打着颤，一身的冷汗早已将盔甲之下的衣衫浸得湿透……

……

“师父……”

雾灵峰上，李逍遥指着天际之龙目瞪口呆，正想对司徒钟发问，却发现后者早已如石雕一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司徒钟喉头微动，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面容之上的震撼渐然化作了惊喜。

“莫非是师叔？”

李逍遥见状说道。

“那当然，雾灵峰上，除了师叔，谁还能弄出这么夸张的景象来……”姜承砸吧着嘴，面有艳羡道，“师叔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妖孽之人，这条剑气巨龙，应当有万丈高大了吧？”

“我不知道。”司徒钟摇了摇头，但眸子之中的惊艳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至少这一剑，我接不下来。”

但与之相比，更让司徒钟震诧的是，那剑气巨龙是能听懂人言的——生命！

当日的秦墨，尚还只能赋予一些较小剑气以生命，而到如今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便已经能够创出如此庞然大物。

这其中的差距，无异于天堑沟壑！

将躁动心神按下，司徒钟连忙往藏书阁赶去。

当他来到之时，只见阁外柳枝扶摇，一道修长的青衣身影独自斜躺在枝桠上，背对千年的古门。

“师兄来了？”

司徒钟还未停步之时，秦墨便淡笑一声，转下身来，对前者打了个道揖。

“师弟不必多礼。”司徒钟连忙将他扶起，连声笑道，“愚兄这次前来，是特来恭喜你实力再度突破，更上一层楼的。”

“实力突破？”秦墨一怔，随后摇摇头笑道，“师兄，你若是为了这个的话，只怕是要失望了。”

“刚刚的巨龙，并非我一人之力，而是阵法。”

“阵法？”司徒钟看了眼因为剑气出世，而显得稍有些狼狈的藏书阁。

“正是。”秦墨说道。

他回首望天下：“如今天下风云诡谲，神州格局只怕很快便会迎来一场巨变。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雾灵峰也必然会被拖入漩涡之中，避无可避，四大天师遇袭之事，便是再好不过的例证。”

“前段时间，大唐，罗网，大明，北寒，还有天下会，一个个都开始对雾灵峰动了心思，接二连三派人前来，各方势力如今已对我雾灵峰虎视眈眈，宵小觊觎窥探，若是堂堂正正来，尚有应对，若是一些宵小之辈蚁群暗浅，怕是防不胜防。到那时，纵然我坐镇峰峦，也总有难以顾及的时候，需要早作打算。”

“为了防止这些事情，我这些日子才深居藏书阁之中，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创出了此护宗大阵。”

“护宗大阵？”司徒钟有些错愕，四处找寻，“可师弟，所谓阵法，不都需要以重重笔墨勾勒，以灵气灌输吗？这里可没有半点痕迹。”

秦墨笑着挽起衣袖，露出了其中密密麻麻的笔墨线条：“这便是了。”

“处于实验的考量，我先以自身躯体作为承载，想着试试效果，如今一切已然准备完成，可以动手在宗门之中设置了，算一算，大约三四天时间便可完成。”

司徒钟看着后者手臂之上宛如篆刻般的痕迹，在抬起眼看着秦墨有些浓重的黑眼圈，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师弟，这些日子当真苦了你了。若大阵得成，你便是为雾灵峰留下了不世之功。”

“不打紧，我怎么也是掌门，为宗门做些事情，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这大阵可有命名？”

秦墨想了想，笑道：“这大阵以剑气为根，开启时足可开天蔽日，即便是天象境以下的强者，也足以当场斩杀。”

“便叫它，天罡大阵！”

司徒钟闻言，浑身不由猛地一震，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象以下皆可杀？”

“皆可杀。”

秦墨拂袖一笑。

“师弟啊，你真是不世出的天才啊！这般天资，想想都恐怖。”

司徒钟感慨道。

自古以来的阵法虽有，但从未出现过威力若此强悍的存在。向来不过能斩杀金刚境以下，就足以称作古时阵法的巅峰了。

他司徒钟也曾浸淫阵法一道多年，却始终徒有寸进，所布下的法阵，也不过能斩杀二品强者。

谁曾想秦墨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若是有能斩杀天象强者阵法一事流传出去，这神州天下，必然又起一场狂乱波澜！

到时青史书名，其上必有他秦墨一人！

秦墨倒是不可置否，遥望雾灵峰下天墉城。

“接下来，就看看，到底何人，敢再入我雾灵峰的山门半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