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峨将目光重新落在湖面之上。

“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回吧——我不接受挑战。”

没时间、没意义、没兴趣。

他身为天门代掌，在协会的地位可以说是独一档，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挑战，那还得了？

神话镇国可是很忙的——虽然现在只是在忙着喂鱼和帮忙看孩子。

事实上，若非段载是段家人，他都靠近不了凌霄塔。

凌峨说完，就不再理会。

和段家结盟的只是凌家，而不是他凌峨，他不需要在意段家的感受。

……不过，说来奇怪。

让一个七级魂卡师来挑战自己，这对于自己来说无异于折辱。

以段家那位家主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吧？

就算想要图谋什么，也肯定会事先通知自己才对。

指尖最后一点鱼食都落入了湖中，在星空倒影的湖面之上荡起了层层涟漪。

凌峨眉头稍稍皱起，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却看见段载解下了身后的一个柱形的物件，“咚”得一声放在了地上。

听分量，很沉。

其中有韵律的气息，是某种图腾吗？

段载一圈一圈将缠绕在其上的布带解开，那其下的东西也得以展露在凌峨眼前。

而当凌峨看清其具体的样子后，却不由得眉头稍扬。

确实是图腾，但是材质……是荒晶？

可是……虽然荒晶确实能作为制作图腾的材料之一，但也只是辅助材料而已，根本不能作为图腾的主体。

但眼前被段载掏出来的这方图腾，却很明显是由一整块荒晶制作而来！

这是相当不合理的组合方式……荒晶图腾很不稳定，而且其中蕴含一种力量，会自发地排斥大部分韵律，这种图腾理论上是根本没办法正常、稳定的使用的。

但既然段载这個时候拿出这东西，没理由只是为了哗众取宠吧？

忽然，凌峨想起了前段时间与荒晶有关的情报，再加上段载这异常不对劲的举止……

他悄然间收起了心中的漫不经心，拍了拍手，转身踱步，来到了石桥之前。

“——凌峨镇国。”

段载将图腾全部解开之后，便站起了身。

这方荒晶图腾只有半人高，通体幽邃，晶体之中涌动着浑浊的能量，让人看上去就能感觉到一丝不详。

“早些年就听说天门秘境风景奇异，可惜我天赋低微，一直未能得见，今天，我便来见识一番。”

凌峨眼神稍眯：“禁卡师？”

段载没说话，但也算是默认。

凌峨倒是一笑：“段家……这是打算做什么？”

“哼，别和我提段家。”段载的眼神凌厉了起来，“我那个大哥……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早就不是段家人了！”

“是吗——那你可以放心，你死后，你大哥也会下去陪你，到时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段载眼神稍变，但是没说什么，一咬牙，飞起一脚，便将脚边的荒晶图腾踢向了紫虚湖中！

凌峨虽然看不出段载要做什么，但是自然也不会让他得逞，一抬手，凌霄塔第二层的窗户中忽然飞出一道流光，直奔那荒晶图腾而去！

别看这一击看上去平平无奇，但确实一张高位传世级的封印类法术卡，在凌峨想来，控制住那图腾绝对绰绰有余。

那图腾看上去诡异，凌峨也不敢贸然打碎，但是先封印住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令凌峨诧异的是，自己那张高位传世的法术卡，落在图腾之上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对那图腾生效，光芒直接从图腾表面滑过，半点都没有生效！

怎么会这样。

凌峨眉头皱起，但是反应极快。

段载一脚将图腾踢到湖里，身为镇国，从起飞到落地这段时间，够他用出七八张魂卡了。

刷刷刷！

两道流光从凌霄塔五楼、六楼中飞出，这次，凌峨更换了不同的封印种类，但是结果似乎并没有区别，仍然是在图腾表面滑过。

他眉头皱得更深，但是仍然没有放弃操作。

几张魂卡从二楼窗户中飞出，空中不断变换，同调的光环绽放而出、环环相扣，最后，一只青铜制成的大手形状召唤兽在光环中现身，其星阶足有十九阶超位传世！

大手瞬移到图腾落点的位置，轻轻合掌，便在掌心形成了一方结界，而后就要发动能力带着图腾瞬移出去，然而……

大手是瞬移出去了，但是图腾仍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降落，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凌峨的脸色彻底变了。

短短几秒，他尝试了数种截然不同的魂卡种类，但是却没有一种能够生效！

就连召唤兽都不行……事实上，凌峨刚才本来打算稳妥起见，直接操纵大手物理接住那图腾的，但是那图腾仿佛幻影一样直接穿过了大手，所以他才选择发动能力将其移走。

如今能试的方式都试了，却连半点都影响不到那图腾……莫非那图腾拥有无视魂卡的能力？

眼看着图腾就要坠入湖中，剩余的时间可能连一秒都不到，凌峨当即做出决定——既然魂卡无效，那就自己亲自拦下！

蹬！

塔中一抹流光飞出，融入他的额身体，凌峨一踩地面，身形疾驰而出，直冲图腾而去！

身为镇国，他的身体素质自然不弱，虽然不是专门的近战魂卡师，但是也绝对是极其夸张的地步，再加上有魂卡加持，零点几秒内横跨这数百米的距离绝对不成问题！

而在行进途中，先前那只瞬移出去的大手赫然出现在段载的身后，掌心之中凝聚出浓郁的空属性能量，就要一掌拍下！

凌霄塔第八层也同时飞出一道流光，半空中化作一枚剑符，径直向着段载斩去！

不知道那诡异图腾有什么能力，万一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引诱自己肉身接触，那接下来恐怕自己就危险了。

所以，得趁着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聚集力量强行抹杀段载！

反正对于禁卡师，他杀了也就杀了。

虽然仓促，但是聚集处的这些力量，斩杀一个七级足够的！

心思电转之间，凌峨已经来到了诡异图腾附近，而后他立刻取消了自己身上加持的魂卡力量——剩余的时间无法允许他再进行一些别的反应了，所以一切都要稳妥起见，他可以用魂卡加速，但是接住图腾的时候，必须要用纯粹的肉体！

图腾入手，传来了冰凉、坚硬的触感，于此同时，一阵奇异的酥麻感觉也由此传入了身躯。

凌峨脸色稍变。

果然有问题！

但是只要能阻止，就不晚……等等，身体中的力量……怎么消失了……

凌峨极力扭转身躯，试图将图腾扔回岸上，但是随着那阵酥麻，凌峨的肌肉一下子酸软了下来，再加上段载选择的这个方向，本来就是远离石桥、让人难以发力的地方，所以凌峨残存的力量已经无法再改变些什么。

噗通！

图腾与凌峨齐齐落入水中，下一刹那，水花在水面破开，凌峨的身子冲天而起，落在了石桥之上。

他脸色难看。

图腾入水之后，便消失不见，他以镇国级的感知能力顷刻间找遍了整个紫虚湖，却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那图腾，融化了……这就意味着，某些改变已经发生，所以他立刻冲出了紫虚湖，回到了石桥之上。

轰！

段载被那大手直接碾压入地面，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力量传导入地面，在紫虚湖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凌峨稍稍转头。

大手便从地面上升起，掌心合拢，隐隐抓出了一个球形的结界，结界之中，一道剑符贯穿了段载的身体。

此时，段载的身体软趴趴地躺在地上，浑身的骨头看上去都已经散架了，身上鲜血淋漓、破烂不堪，那剑符穿就贯穿在他的胸口。

“我拔出天门剑符，你就会死。”凌峨眼神眯起，已经掩盖不住的杀意顿时隔空笼罩了段载，“说出你干了什么，我可以以镇国的名义保你活着，若是能说出你背后的人，还可以算你将功补过。”

他的剑符能力繁多，大多都侧重于杀伐，但是救人的能力也不是没有。

就像现在，被大手的结界笼罩，凌峨根本没办法调度魂能就被直接拍进了二次元，这放到常人身上必死的伤势，却能在剑符的作用下，保住一口气。

“那你……好好听着。”

段载惨然一笑，脑袋都已经变得塌陷、扁平。

“接下来，我会……污染天门……嗬嗬嗬嗬……”

凌峨眉头紧皱：“怎么解除。”

“别那副表情。”段载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破碎的骨骼提供不了支撑，注定只是徒劳，“没想到啊……你我只差了一级，差距，竟然这么大……”

在攻击降临的刹那，他已经在反击了。

但是那青铜大手的能力太不讲理了，只要深处掌心的范围内，他的魂能就迟钝得过分，完全没办法。

一只召唤兽，集干扰、传送、进攻、封锁于一体，不愧是超位传世。

八级与七级，虽然只差了一级，但其中的鸿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堑。

凌峨语气冷到了极点：“别说废话。”

“嗬嗬……虽然你很强，但是你不会以为……”段载努力将视线落在凌峨的身上，“我们之间的切磋，已经结束了吧？”

“嗯？”

凌峨眉头一皱，下一秒，勃然色变！

谁！

他能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忽然降临在了此处，视线中蕴含着及其复杂乃至矛盾的情感，淡漠、暴虐、冷静、疯狂，其中种种简直让人难受到要发疯！

谁，是谁！

他本能地感觉到不适，他遵循直觉抬头看向天空，却发现天空中什么都没有，四周也静得可怕，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这个时候，这样静谧的氛围只让人心中的惊悚更加深刻！

到底在哪！在哪！

嘭！

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弥漫上凌峨的身体，他身形一晃，只觉得一瞬间失去了平衡，连忙扶住了石桥的扶手，这才没有倒下。

而这样的状态已经不足以维持超位传世的存在了，那青铜大手之上忽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缝，然后便听见“嘭”得一声，便直接破碎、化作了魂卡碎片。

忽然，凌峨睁大了眼。

他看到了……那是什么啊……

在他因为虚弱而低头的刹那，他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紫虚湖之中，于是便看到了……一片深邃诡异的紫色深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睁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那眼睛多而细密，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只，每一只眼睛中都涌动着疯狂而矛盾的情绪，那种视线，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视线竟然是从湖中传来的吗……这是刚才的图腾所导致的？

不，不对！

自己的直觉没错，那些视线才不是从什么湖中传来，就是从头顶传来的！

紫虚湖是一面能够映照星界的镜子，所以那些眼睛，应该是星界深处的什么不知名的存在，所以天空中看不到，却能在紫虚湖中看到他们眼睛的倒影！

但是，只是相隔了不知道多少距离的视线，就能让自己虚弱到这种地步吗……那他们的本体该有多强？这样强的存在，那段载是怎么敢直接召唤的？！

不，不是他们！

紫虚湖中的视线逐渐清晰，一个庞大的轮廓缓缓从深空中显现。

那些眼睛……都存在于同一个恐怖存在的身体之上！

怎么会有这种不可理解的存在！

“啊！！”

凌峨忽然怒吼出声，试图调度力量强行冲破虚弱，但却似乎惊动了那些什么，更多眼睛的瞳孔调转方向，直直地锁定在了凌峨的身上！

更加不可抵御的虚弱开始生效，凌峨直接跪在了地上，这一次，就连操纵剑符的余力也没有了，他所有正在掌控的魂卡当即进入了死亡冷却！

然而……剑符破碎，段载却没有死去。

他缓缓站起了身，软绵绵的身体之中传来“嘎嘣、嘎嘣”的脆响，似乎是骨头在野蛮地生长。

于此同时，一层血痂也逐渐在皮肤表面飞速生成……

“你还真是……太小看禁卡师的生命力了咳咳……哈……”

段载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身怀禁忌的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去？

“别过来！”

凌峨忽然开口，却不是向着段载说的。

而是顾解霜。

顾解霜早就发现了变故，带着棋儿回到了凌霄塔之中，等待凌峨分出胜负。

但是见凌峨被压制，于是便果断发动了魂卡，想要出来帮忙。

“不要离开湖心岛的范围……这湖里的东西，你们扛不住。”凌峨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就在岛上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