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您老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您可不能瞒着啊。”
张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十几年来,老叔的心思一直放在村子上面。
从以前到现在,十几年如一日的为村里劳心劳力,不辞辛苦。
即便是后世,老叔也是干到了退下才下去。
但这会儿,老叔离退休还有十来年的时间。
突然间就跟自己提起这个事情,就像是在找接班人一样,可别是身体出问题了。
“你这个小鬼头,我能有什么事啊,只是提前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听张安越说越不对劲,张建文赶紧打断张安,省得张安越说越离谱。
“最近附近那几個以沙子坝为首的村子,一村两委的组织结构已经明确分化。”
“他们那几个村子选出来的人选都是年轻人,最近在大刀阔斧的开始动作。”
“所以我们几个老家伙想着,我们村是不是也跟着学习一下,你们年轻人毕竟脑子灵活,敢想敢做,肯定能带动大家伙的积极性。”
说罢,张建文给自己点上一杆叶子烟,吧嗒吧嗒的抽吸起来。
“咱们村留下来的年轻人不多,而你是咱们村委里最看好的一个,只要你有想法,我们马上就召集大家开大会,把这个事情定下来。”
对于开大会,张建文一点都不担心。
不说张安从小在村里讲究讨大家伙儿喜欢。
就凭这两年做出的成绩,村里就没有几个不服张安的。
所以即便是开大会选举,张安肯定也是十拿九稳。
“叔,您老还是别费这个心了,村里真有事需要我,那我肯定会尽最大的力。”
“我这个人太懒,而且还这么年轻,平时间村里的这些事,我真处理不来。”
张安在脑海里想了想,便跟老叔回绝了。
“咱们长箐村这个位置,真得老叔您老,换了别个人来,他也干不了这活儿。”
“所以老叔您就准备好,给咱们村服务到退休吧。”
虽然老叔确实没有一些年轻人那么有想法,但他真的是村里最适合的做村长的不二人选。
因为他知道如何把大家团结在一起,让这个村子有它该有的人情味。
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这个村子非常有活力。
而后世老叔退休之后,确实换了个人来坐这个位置。
可短短的一两年内,那些人情味就开始消散。
可能隔得近的人家还比较热络,稍微远一点的人家,就没有以前那么熟络。
即便是村里有什么事情,也不像之前那么团结。
最明显的便是上寨和下寨,就好像是隔着一道鸿沟一样。
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村子没什么活力。
而且张安也不想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跟老叔那样。
每天不单单是要忙着自家的事情,还得处理村里那些鸡飞狗跳、狗屁倒灶的事情。
也就老叔这把年纪,而且在村里还这么有威望。
所以他去调节、去解决、去劝导那些人会听进去。
换成自己,人家一看自己这个年纪,人家都没想着把自己放在眼里。
心想这么大点的娃娃,自己都没把自己处理好,还想着来帮别人处理事情呢。
看到张安一口就回绝了这个提议,张建文三人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毕竟张安这样的年轻人,要是弄到村里去,肯定会给村里带来不一样的发展。
最后张建文还是让他多考虑考虑,以后有想法了也可以去跟他说。
晚上喝下去小半斤白酒,身上稍稍有些发热。
这会儿从张平家里出来,一路上感受着田里迎面吹过来的凉风。
原本有些微醺的张安,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
到了田坝里面,张安看到一位村里的老爷子在坝子里放牛。
张安看着眼前这牛心里非常惊奇,反正他也不忙着回家,便走过去跟老爷子吹上一会儿。
这老爷子是长箐村里下寨的村民,张安也算是认识。
只不过因为不经常来往,张安对他不是那么熟悉。
眼前的这头老黄牛,跟其他人家的牛完全不一样。
因为这牛身上瘦骨嶙峋,用皮包骨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有一说一这牛牵出去,让人看着还挺害怕的。
不单单是身上清清楚楚的骨架,就连那牛头上也瘦得眼睛都突出来了。
“老爷子,你们家这牛怎么养成这个样子啊,不会是家里短了苞米吧。”
张安走到老爷子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便跟老爷子开起了玩笑话。
要是平时,张安不会说这个话,但今天稍稍多喝了些酒,所以话有些多。
“娃子诶,我老汉是天天喂着它苞米吃,但是越吃就越瘦,哎。”
老爷子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子无可奈何。
老爷子叫什么名字,张安不清楚,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吴大炮。
上次张安帮忙去登记六月六吃乡约的名单的时候。
也只是给他记了个吴大炮,别人一看便知道是他。
老爷子看到张安跟他吹了起来,便给张安说了说这牛的事情。
原来这头牛以前并不是这样,这牛三年前吴老炮就已经买回来养了。
一直都养的很好,平时也舍得喂,这牛也成了他们家不可缺少的劳动力。
可谁也没想到,好好的日子,突然间就开始大变样。
从去年开始,这牛就开始消瘦下去。
吴老头还以为是家里没喂好,所以每顿还给它吃净苞米。
可到最后苞米也吃了,这牛身上的肉还在一直掉。
去年还好一些,虽然瘦了,但好歹还有牛的样子。
但今年过完年,从圈里牵出来之后,把吴老头一家人都吓到了。
因为这牛身上,到处都窝了下去,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牵到田里带了一圈犁之后,老黄牛甚至路都走不稳。
最后吴老头也没忍心继续让它犁田。
很多人都说吴老头家这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要请人来通唆。
可后面即便找了神婆先生过来做法也不见改善。
这样一头牛养在家里,除了倒贴粮食没有其他的作用。
所以他们家里一直在说着,要不趁这头牛活着,先牵去卖了。
哪怕卖多卖少,能卖一点是一点。
要是不卖掉,最后砸在手里,这牛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张皮,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家里人都那么说,吴老头也牵到牛市上去了好几次。
可最后看的人多,问价的一个都没有。
最后吴老头主动问起来,其他人都摇摇头。
他们围过去看,是因为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瘦牛,就是奔着看热闹去的。
这个年代,专门买牛去杀的人不是没有。
但这样一头瘦牛,明眼人都知道杀了什么肉都没有。
而其他人买牲口,是想着养起来干农活的,这样的牛明显不符合他们的目标。
所以吴老头几次牵到牛市上去,都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反而凭白招人笑话,说他老汉没什么本事,把牛养成这样。
解释了那么多次的吴老头,虽然心里苦,但也不想继续见一个解释一个。
所以到最后,干脆也懒得牵去卖了。
“那这牛难不成是害病了?您老有没有去找兽医站的人瞧瞧。”
这牛瘦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主人家故意饿它的话,那肯定是害了病灶。
“找过了,前后去了好几次了,可那些人都看不出来,每次去都是打好几针,但是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老爷子闻言,只是摇摇头。
也是,兽医站张安前段时间才去过,里面的人他都见过。
都是些四五十岁的人,让他们打打针开开药还行。
要是让他们看这种疑难杂症,是有些为难了。
“老爷子,这牛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可能是肚子里有牛黄呢。”
突然间,张安就想起了那句“黄牛干瘦有牛黄”的俗话。
牛黄虽然是牛的胆囊结石,但它却是一味难得的中药。
但牛如果患上了胆结石的话,一般都是食欲减退,平时不大吃东西。
可听吴老爷子刚刚说的样子,这牛苞米和草都吃的还可以。
就这会儿,张安看着这牛吃草也吃的挺香的,不像是食欲减退的样子。
这事情看起来就有些奇怪了,肯吃东西,但是就是掉肉。
“有啊,好多人都说过呢,可那牛黄哪是那么容易就有的。”
听了张安这话,吴老爷子笑了笑摇摇头。
“我家这牛吃啥都香,牛眼不犯红,也不喜欢喝水,平时也不喜欢叫唤,有牛黄的可能太小了。”
老爷子这么大年纪,这方面也早就打听清楚了。
而且以前隔壁村有一户人家同样养了一头骨瘦如柴的黄牛。
那头牛才像是有牛黄的样子,啥也不吃还红眼,疯起来的时候乱撩蹄子。
那时候谁见了都要说一句,他们家那牛肚子里有牛黄。
这种话听多了之后,那户人家心里也是听花了。
所以干脆利落的就把那牛杀了,最后找遍了牛肚子里也没发现牛黄的影子。
最后连刨出来的那一坨牛屎都翻了个遍,毛都没有一根。
也就是在牛肚里面找到一块拇指大的废铁。
而这事,也是吴老头亲眼所见。
正因为这样,跟他说可能有牛黄的人那么多,他也没有要杀牛的打算。
他知道这自家这牛确实害了病,但在他看来,跟牛黄不大挨边。
只不过害了什么病,现在也没人能看的出来。
现在一头上千块钱,对于他们家可不是一笔小钱。
所以他才不愿意去赌那虚无缥缈的牛黄,因为根本赌不起,这牛杀了还没二斤肉呢。
在他的心里,只要牛不死,就一直有希望。
说不定自家这头牛,养着养着到了哪一天就突然好了呢。
而那些说着有牛黄的人,一直怂恿着吴老爷子杀牛来看看。
但吴老爷子说这牛便宜卖他们,让他们来赌,要是有牛黄他们不会多说一句话。
这话一说便没有一直怂恿他了,毕竟都是来看热闹,他们可没想着自己花钱呢。
跟吴老爷子聊了半饷,张安也能理解老爷子的意思。
一般人家确实不大敢去赌,因为这个成本太大了。
“老爷子,您这牛是真想卖还是说想留着。”
张安想了想,就跟吴老爷子开了口。
“要是能卖出去的话,肯定是早点脱手好啊。”
老爷子不傻,养在家里拖着一天还得几斤苞米也是负担。
“那您老是准备多少钱出手呢。”
这么瘦的牛,肯定不能跟正常的牛比,价格要便宜的多。
“娃子你是有这个想法?这牛买了可就砸在手里了。”
吴大炮看张安这个样子,感觉到他有些心动,便劝上两句。
毕竟是一个村的人,要是脱手给张安的话。
哪天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说他吴老头诓自己人。
“老爷子,您就那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咱们就当吹牛嘛。”
张安确实有些意动,难得遇到这么一头牛。
而且现在买头牛的价钱对于他自己来说确实不是什么负担。
万一要是这牛有牛黄的话,那自己手里不就多了一样传家的宝贝了。
即便是没有牛黄,张安就当做是做好事,帮帮自己村里的人。
“我要求倒是不高,就想卖个三四百块钱,可没想到人家一百块钱都嫌多。”
吴老爷子的想法很简单,卖个三四百块钱,换一头小牛犊子回来继续养。
但是那些人给的价钱,跟白拿一样,吴老爷子最后也不想着出手了,砸在手里就砸在手里吧。
“老爷子现在还想出手吗?卖的话我给你五百块钱买了。”
张安想了想说道,别人要三百,张安给五百,倒不是张安钱多了没地方花。
要是其他地方的人,张安肯定会讲讲价的。
但老爷子是本村的父老,家里也不容易,就当是做好事了。
张安给这点钱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吴老爷子可以买上一头半大牛。
“不行不行,娃子,这牛以前还没这么瘦的时候,三四百都没有要,现在卖你五百那别人会骂我的。”
老爷子听了直摇头,今天但凡是个外乡人,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但张安是本村的,而且村里大家还都挺向着张安,他可不想被大家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