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这玩意,书上写过,李昔年看过,但他不信。
他觉得所谓的一见钟情无非就是图人家的模样长相罢了,一时动了色心那能算是爱吗?
书中写的爱都是大爱,一见钟情那算不上大爱。
不过啊,他现在改了心中的想法,他觉得书上既然能写出这四个字,那自然是有这四个字的道理。
李昔年不知道自己对芙卿算不算一见钟情,甚至李昔年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才是爱,他不愿意离开这走马停是因为老奴的信,他若是离开了,那便要找个合适的借口。
一见钟情或许就是个不错的借口,能骗得了别人,也能骗得了自己。
老奴啊,我这辈子仿佛都没听过你的话,你让我练剑我不练,你让我往东我偏偏往西,你说公子快些快些,非要慢上几步才开心。你死了,我便听了你的话,剑练了,但也就那三招,书读了,但也都是一些无用的,至于那第三件事,我李昔年恐怕是办不到了,毕竟你家公子我也想娶个美娘子回家不是。
芙卿这样的女子别说是我见了,就算是你见了,也会喊上一声这女子能配上我家公子吧!
其实李昔年并不愿意离开这走马停,只可惜啊,随遇而安那话还真就是说说而已。
……
芙卿在离开了醉仙楼之后踉踉跄跄的奔着走马停最南边驿站走去,幸亏寅时天未亮,要不然这样的美人被哪个醉酒的壮汉碰见起了歹心,恐怕是再也难走出走马停了。
“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被华贵绸子包裹的马车内走出了一位打扮精致模样温雅身材丰盈的美妇人,这妇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模样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定然也不可能是走马停中人。
“徐姨,扶我上车!”
芙卿声音虚弱,气息不稳。
妇人也不敢多问,连忙将芙卿扶上了马车,然后喊了声快走。
马夫也是一点都不耽误,一声驾字落地,两匹骏马飞速狂奔,直奔走马停外驶去。
而车厢内,芙卿伸手摘下了黑纱,尽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小姐,您不是去见李昔年了吗?莫非是那李昔年伤了您?”
美妇人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李昔年若是真有这本事也就好了,他身体内的龙息被人封住了,我用了全力也才帮他解开十分之一,也不知道这十分之一够不够他活着离开周天山!“
芙卿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从黑色檀木盒子当中找出了一颗药丸扔进了嘴里面。
药丸入口之后,芙卿的气息明显稳定不少,脸上也逐渐有些颜色。
“您是说您帮李昔年解了龙息?”
妇人脸色大变。
“恩!”
芙卿点头。
“小姐,您这不是糊涂吗?封龙息要阳寿,这解龙息也是要阳寿的!”
“徐姨,无非就是十年阳寿罢了,李昔年若是一直留在这走马停,我就算是长生不老又能如何?”
芙卿那双美眸看着醉仙楼的方向,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那李昔年何德何能,这才第一次见面便要了小姐你十年的寿命,若是以后你俩真的成了亲,那小姐你还不得搭上半条命啊!”
徐姨愤愤不平,毕竟在她眼中小姐的命可是很金贵的。
而芙卿则是笑了笑,柔声说道:“这李昔年若是真的有本事娶了我,那我就算是搭上半条命又能如何?”
徐姨愣住了,看着芙卿沉默许久,轻声问道:“小姐,您不会真的对那李昔年动了情了吧?”
“动情?”
芙卿无奈一笑,缓缓低眉道:“这世间女子千万,唯独我没资格说这个情字。”
“那你为何口口声声说着要嫁给李昔年?”
“因为有人想让我嫁给他!”
芙卿答道。
徐姨听到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处似乎是闪过了一丝泪光,她自然是知道芙卿口中的这个他是谁。
因为芙卿在醉仙楼耽误的时间有些长了,所以马夫用力的挥舞着马鞭,马车跑的也是格外快。
“那李昔年可答应离开走马停了?”
徐姨给芙卿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长出了口气。
“不知道!”
芙卿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李昔年就算是现在不出去,他在这走马停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他那人嘴上说着随遇而安,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心思,我若是不来见他,他早晚都要离开。”
“只要李昔年能离开这走马停,那咱们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也不枉你我寻了他这么多年!”
“徐姨,你说咱们这样利用李昔年好吗?”
芙卿的美眸当中闪过了一丝不忍。
“这盘棋咱们等了这么久,如今这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走了,落子不悔。”
徐姨倒是坚定。
“若是有一天李昔年发现他只不过就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那他会怎么看我?”
芙卿还是皱着眉头,模样煞是漂亮。
“小姐,您别忘了,您才是那下棋的人,棋手心里想的不就是赢下这盘棋吗?没有一个棋手在落子之前开口问一问那棋子愿意不愿意落在那!”
徐姨笑了,同样迷人。
“可这棋子是我夫君!“
“李昔年那小子我还没见过,小姐您别左一个夫君左一个夫君右一个夫君的,他若是真的想要娶你,还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徐姨脸上闪过一丝幽怨。
“徐姨这是不愿意我出嫁啊!您不是会算命吗?算算我跟李昔年的姻缘如何?”
芙卿还是第一次看见徐姨这般模样,忍不住调笑道。
“十五年前我便算过了,你俩的缘分太浅了,这辈子恐怕都很难走到一起。”
“这样啊。”
芙卿美眸当中闪过了一丝黯淡。
“不过小姐你也不用灰心,缘分浅说明还是有缘分的,至于你俩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那还得是看李昔年自己的造化!”
徐姨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身负龙息气运之人,造化都不小!”
芙卿笑了。
“至于说利用李昔年这件事您也不必自责,毕竟李昔年从生下来就是这个命。”
“什么命?”
“当棋子的命。”
“他的命真苦。”
“李昔年的命确实苦,但苦不过小姐您,您觉的这李昔年是你手中的棋子,那你又是什么呢?”
芙卿愣了一下。
“你不也是这棋盘上面的棋子吗?”
徐姨缓缓说道。
“其实从我收到了那封信开始,这盘棋便已经动了是吗?”
芙卿看向徐姨。
“是啊,你寻了李昔年这么多年,一直了无音讯,若不是因为那封信,恐怕这辈子你都见不到李昔年,李昔年是棋子不假,但你也是棋子啊!”
“那谁才是棋手?”
芙卿连忙问道。
“我不知道。”
徐姨摇了摇头。
“这世间竟然还有徐姨你不知道的事情,真是奇怪。”
“天下皆为棋局,所有人都置身于棋局当中,每个人也觉得自己下棋的人,但其实也都只不过就是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
“李昔年那孩子命苦,是这天下棋局之中最关键的那颗棋子,他动了,这棋盘才能活,他若是不动,这盘棋便是死棋!”
“这盘棋很大,大到让我都看不清下棋人究竟要干什么!”
徐姨看着手中的《对弈赋》感叹道。
“这次来找他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芙卿的脸上还是写着纠结。
“哪有什么对错,小姐您从一出生便在这棋局当中,您也好李昔年也罢,只不过就是这残局上面的棋子罢了,所以就算小姐您今日不来,其他人也会来,棋手明白李昔年这颗棋子的重要性,他必须要走这一步。”
“下棋人为何要留下这残局?”
芙卿皱眉问道。
“我不知道!”
徐姨摇了摇头。
“原来徐姨不知道的事情这么多。”
芙卿突然笑了笑,很美。
“我若是真的什么都知道,那我肯定不会让小姐你陷入这棋局当中,我虽然不知道这下棋的人为何要留下这残局,但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他认为自己能赢的时机,如今时机到了,他便落了子!”
徐姨看着马车外疾驰而过的星空,眼神之中写满了不解。
这是芙卿第一次看见徐姨露出这样的眼神。
“那这盘棋到底如何才算是赢?”
芙卿问道。
“当初我以为天下这盘棋,前朝灭亡,大梁建国便已经结束了,但是现在看来那盘棋是结束了,只不过下棋的人输了!”
徐姨脸上的表情越是疑惑,芙卿心中便越是不安。
因为她知道徐姨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若是真有徐姨都看不透的事情,那这事情一定不简单。
“我一直都不相信这时间能有人用天地万物做棋盘,以百姓苍生做棋子,但是如今我信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如果要是能见到,我一定要好好的问问他,他到底在跟何人下棋?这盘棋到底如何才算赢,怎样才算输!”
徐姨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
“用天地万物做棋盘,以百姓苍生做棋子!”
芙卿想了一下,轻声说道:“放眼天下,仿佛也就只有大梁的小皇帝有这本事吧!”
“他?”
徐姨微微撇嘴,低声说道:“他何尝不是棋子?而且还是最惨的那颗棋子,只能看着其它棋子动,明知道这些棋子为他而动,但自己却动不了,躲在那金銮殿当中一辈子都出不来!”
“身负千年气运的棋子,还真是奢侈!”
芙卿笑了笑。
“那小儿皇帝是个可怜人,从一出生便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从一出生便被无数人盯着,生不由己,死不由己,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小姐你会如何处置他?”
徐姨突然问道。
“杀了!”
芙卿没有任何的犹豫。
徐姨笑了笑,淡淡说道:“小姐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倒是与你父亲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想要杀这小儿皇帝不容易啊,哪怕是算上李昔年,依旧是不容易啊!”
“不容易又如何?我能活下来还不容易呢,李昔年能活下来也不容易,最后我们两人不都是活下来了吗?只要我还活着,李昔年还活着,那这棋就还能走下去!”
芙卿眼神无比坚定。
“小姐,您为何还能活着?李昔年为何还能活着?”
徐姨问道。
芙卿看着徐姨没有说话。
“你跟李昔年无非就是那下棋人手中的棋子罢了,若是没有了你俩,这盘残局便成不了,说到底,还是有人看着咱们瞧着咱们等着咱们呢!“
“我不管,只要能杀那大梁皇帝,就算是棋子也无妨!”
谁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位柔柔弱弱的绝代佳人,心中想的确实杀了那龙椅之上的皇帝。
若是让李昔年知道自己家娘子有这么大的抱负,也不清楚他还有没有胆子走出那走马停。
天地为盘,苍生为棋。
这手笔确实是大的惊人。
就像是徐姨说的那般,也不知道这下棋人到底在跟谁下棋,灭了那鼎盛繁荣的前朝都不算赢,那怎样才能算是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