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之中,许长青奔行如飞,身后,寒梅、菊海、兰茵紧紧追着他的影子,四下里数之不清的风雨楼杀手涌出,刚才还静谧的玄棺阁变得杀气腾腾。
到得空旷的前院,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黑衣人,一百多把十字神臂连弩齐齐对准了他。
菊海手持软剑赶到,喝道:“叛徒,还不受死!”
剑光霍霍,毒蛇般刺了过去。
许长青轻笑一声,脚步一错,便轻飘飘避了开去,菊海剑势展开,一剑快似一剑,腾起青雾,但偏偏无论如何都沾不到对方的一片衣角。
“这是九宫妙步,他竟练到了这种程度!”菊海心中微沉,手中剑愈发辛辣。
寒梅见他久攻不下,也挺棒上前,夹攻许长青。蓦地,二人均感觉身侧有飒然风响,似有暗器袭来,连忙双双跳开。
抬眼时,只见东西面墙头,各立一人。右首是个满脸瘢痕的灰衣老朽,东首是个笑眯眯的公子哥,身着蓝衫,手中揉搓着一块黑色泥土,神态轻佻。菊海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那公子笑道:“我是你爹。”
寒梅心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下令道:“放箭!”
园中杀手听令,数十支颈箭飚射而出,那公子哥手中黑土一甩,瞬息间化作一面不断旋转的巨大黑色软盾,将箭矢纷纷御下。菊海吃惊万分,心头一动,冲口而出:“你是南宫世家的南宫驰!?”
那公子哥跳了下来,哈哈大笑:“你倒还有几分眼色!看招!”忽一扬手,黑土化作一溜剑光,直奔他而来。菊海软剑一格,只觉一股缠绵的内劲顺着剑身蔓延至手臂,虎口发热,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他震惊万分,一声清啸猱身扑上,唰唰唰连刺八剑。
没想到那团黑色黏土极其古怪,变化莫测,那南宫驰一边鬼魅般游走,手里揉面似的忽扁忽圆,又飞快化作一条丈许长的大棒,抡起一阵大风,菊海手中长剑登时被斜斜扫开,再下一刻,那软棒挟一股古怪的柔软内劲,收放之际,啪地一声抽打在他胸部,菊海口中咸腥一片,踉跄倒退数步。
寒梅比菊海实力强些,看出对方乃八品巅峰的宗师境,手中竹棒一摆,便要上去帮忙,斜刺里一道颀长的灰影扑到,桀桀笑道:“你的对手是我。”
正是那满脸瘢痕的灰衣客,呼地一拳砸了过来,拳未至,拳风已将寒梅满头华发扬起,他不敢大意,右膝微曲,双手持棒一记横扫千军,砸向来人。灰衣老者前冲之势生生止住,半途变拳为掌,啪地一声拍开竹棒,突地伸出一指,一缕劲风发出,直奔寒梅心口。
“玄黄一指!”寒梅惊怖大叫,狼狈躲开:“你是东方世家的老祖,东方鳞!?”
“哈哈哈没错,风雨楼今天要没啦,还不跪地投降!”东方鳞口中说着,双手连弹,空中连续响起真气震爆的声音。寒梅一咬牙,鼓动真气,手中竹棒挑、打、拦、搠、架。崩、碧光点点,绝学尽出,与对方缠斗在一处。
满庄园杀手见地、玄二位杀使皆落入下风,发一声喊,便要涌上相助,忽然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随风传来,到了玄棺阁庄院前也不停顿,笔直了进来,大门被装得粉碎,四匹高头大马引吭长嘶,齐齐人立而起,后面的马车顶上,却端坐着一个一席大红衣衫的侏儒,三角眼四下里一扫,嘿嘿一笑,蓦地把手中翡翠玉笛凑近嘴边,呜呜呜吹奏起来。
车辕上,那戴毡帽的马车夫也蹿将起来,手中马鞭一挥,前面便清出一方空地,五六名杀手倒飞而出。在场的风雨楼杀手倒是人数不少,但大多是六七品境的一流高手,更擅长暗杀,这样硬桥硬马的阵仗反而并不多见。马车来得太过突兀,这车夫兔起鹘落间击伤数人,众杀手被打的措手不及,此刻反应过来,忙结成阵势层层压上,各式兵刃祭了出来。
就在这时,那笛声陡然变得高昂激迈,如天鹅穿云,愤然冲霄,曲音之中似乎夹着某种厉害真气,令人听了心中烦恶,武境越低者,越是不适,浑身气血仿佛都受到笛声牵引,纵横乱窜。众杀手只觉心脏跳得厉害,动作都为之便缓,那车夫在侏儒辅助下,左突右蹿,手中马鞭四下抽击,他身形好快,转眼间又伤了十数杀手。
玄棺阁一片大乱。
不远处,雨水顺着廊檐不断滴落。
一身白衣的兰茵站在下方,目光从那侏儒,车夫身影中收回,幽幽呢喃道:“司马音,轩辕止……四大世家的家主都来了。这些都是追随神机老人龙五,侠义盟中轻易不肯露面的宗师级人物。这回风雨楼是真的完了么?”
一旁的许长青目光闪动,叹道:“昭昭,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话。怪好听的。”
兰茵认真望向他:“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背叛我们?楼主对你不错,风雨楼悉心栽培你,就连我……”
声音低了下去:“……都和你有了肌肤之亲。”
许长青微微沉默,悄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背叛你们。”
一滴清泪自兰茵眼眶滑落,她抬起头,望着云天轻声道:“我本云州世家小姐,当年家父无意得罪了侠义盟的人,惨遭灭门之祸。侠义盟,呵呵,一群道貌岸然之辈……”
“后来我流落红尘,被楼主收于麾下,传我武功,待我如至亲。”
她的目光,徐徐望向那座马车,声音逐渐冰冷:“事已至此,我只能和风雨楼共存亡。”
兰茵迈出一步,许长青横身挡在她面前:“你不能去。”
她目光充血,恨声道:“你要阻我?”
许长青同她四目相对,淡淡道:“是的。”
迎着她冷若冰霜的面容,许长青笑了笑:“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体内的锁城香还没发作?”
“是因为我的血液,天生便百毒不侵。”
他仍然那副波澜不惊的温和表情,认真说道:“昭昭,我不能让你去送死。所以现在……”
“你的对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