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七月。英格兰东南部,毗邻伦敦,濒泰晤士河的萨里郡。
大风夹杂微雨的天气是典型的海洋气候,路上行人也不打伞,冒雨在街上快步穿行。他们逡巡徘徊的目光扫过平平无奇的街道时,总会在一个异国人身上作短暂停留。冷漠的英国佬不会多管闲事,任由这个茫然的东方男子在路边傻傻地蹲着。
林德穿着淡蓝色雪尼尔绒的睡衣睡裤,左手捏着手机,右手捏着泡面叉子,叉子上还挑着一绺红彤彤的螺蛳粉,这些螺蛳粉最终掉在地上,没能落进林德的嘴里。他已经完全呆住,就像被美杜莎的目光注视了一样。
上一秒,他还蹲在教师宿舍,美滋滋地吃着宵夜刷手机。下一秒,他就流落异国街头,淋雨吹风。
简单解释一下就能明白他的凄惨境地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德肯定是穿越了,他自己也知道,就是没想到自己的穿越会这么草率。人家无限流开局至少还会“冰冷、抖动”一下呢。他在家吃着螺蛳粉,看着小说,突然就穿了,那罪魁祸首就在他左手手背上。
一個海蓝色的门形印记。这是林德活了三十多年,身上唯一不能以常理解释的异常之物。
穿越前三天,林德做了一个怪梦,梦里一片漆黑,虚空中漂浮着许多吹号子的怪异生物,它们的形状只有在轰轰烈烈的宿醉导致的最荒诞不经的梦寐里才会出现,而这些鼓吹者以庄严、谄媚的奇异语言称颂林德。
他一句都没听懂。
从这个梦里苏醒后,林德的手背上就多了一个门形印记。
旁人看不到印记,而林德凝视印记时,脑海就会浮现一段信息。
穿越前,这段信息如是:【世界Ⅰ:倒计时??:??】
现在这段信息已经发生了改变。
林德盯着印记。
【世界Ⅰ:已抵达】
【世界Ⅱ:倒计时99:58】
一分钟过后,倒计时变为99:57
林德现在真是麻了,腿蹲麻了,心也麻了。
吧嗒。螺蛳粉掉地上,林德心疼皱眉。
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地方他看着有点眼熟。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林德看出来了,虽然细节上有许多差异,但这貌似是电影《哈利波特》里主角哈利从小长大的地方。
小惠金区,女贞路,一个小说虚构出来的地方。但街道路牌写的明明白白。
以前读书的时候,林德的室友是个《哈利波特》系列的忠实粉丝,平时会复刻书里出现过的美食,录视频发到油管上。
林德对《哈利波特》系列不算熟悉,系列电影只看了前两部,但他知道大致剧情,不单是受室友的耳濡目染,更是因为他在某点上看过一大堆同人小说。
怀着某种微妙的直觉,林德一路找到了女贞路四号,也就是哈利寄宿的德思礼一家的地址。
这里的布置简单平凡,和所有城市中产阶级的独栋小别墅一样,没有往来穿梭的游客,没有闪光灯和相机快门的嚓嚓声。整齐的街道边,整排房屋都是相同的形制风格,安静而且与魔法完全无关。
在走过来的路上,林德已经在街边橱窗的老电视机上了解到了一些时代背景,这是1991年,这一年三月,林德四岁,这一年十二月,红旗落地,巨人葬于叛徒之手,这同样是这一年,七月,也就是现在,救世主哈利波特接到了来自魔法学校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
命运交汇在此刻。
一位送奶女工把今日德思礼家订购的一袋子鸡蛋递给德思礼夫人,她浑然不知,这袋子底部夹着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而这些涉及“魔法、巫师”的可怕通知书,已经快让德思礼夫妇精神崩溃了。
没过多久,屋子里响起一阵粗壮的、喘不过气来的男人吼叫。林德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粗鲁的男人怒骂着:“这些该死的信!哈利,下来,该死,上你的储物间去……我是说……上你的卧室去。达力,走开,你也给我走开……”
林德听到这些对话,长舒了一口气,他这下完全确定了,没错,这里是《哈利波特》世界,一个经典的奇幻魔法故事。
他没打算接触这个时候的救世主,林德现在身无分文,电子账户里的钱无法在这个时代使用,他需要先找个安身立命之地。
林德想起来,91年的时候,他的博士导师日丹诺夫教授就住在伦敦南区,如果这个世界存在这个人的话,或许他也住在伦敦。
林德赶到日丹诺夫教授家中已经是两天后,这位老毛子学者开门后对眼前的流浪汉深感诧异,“你找谁?”熟悉的面孔和地道的远东口音都让林德感到亲切。
“您就是日丹诺夫教授吧?我是林德,慕名而来。”
“我是日丹诺夫,但不是什么教授。这位陌生的巫师,你找错人了。”
砰!
公寓门被毫不留情地摔上了,林德能听到一阵俄语的飞快嘟囔,抱怨不速之客打搅了他的下午酒。
林德被日丹诺夫的一番话打入沮丧与惊喜的两难中。
他这两天从萨里赶到伦敦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个人形象上都已经可以靠一只纸杯在路边乞讨了,眼看是柳暗花明的时候,被他寄予厚望的日丹诺夫却给了一碗结结实实的闭门羹。但从日丹诺夫的话里,林德又惊喜发现,自己似乎成为了一名拥有魔力的巫师。
这一喜一忧让林德坐在街边长椅上默然许久。
一段时间后,天色渐晚,街的尽头走来一位奇特装束的老人,看到他的人都会第一时间被他银色的长须长发吸引过去,此人身材瘦高,穿着巫师长袍,又披了一件拖到地面的紫色斗篷。他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巫师,魔法学校霍格沃茨的校长,以及一大串名誉头衔的拥有者。
邓布利多路过林德时,向这位迷茫中的年轻人抛来善意的询问。
“这位陌生的巫师,为何独自坐在这里呢?难道是来拜访日丹诺夫先生的?他的脾气可是闻名遐迩,即便是我这样的老人家也没法得到更多尊重。”
林德抬起头,他有些惊愕,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平静下来,“日安,邓布利多教授,见到您真是荣幸。如您所见,我是一位无家可归的流浪巫师。身无分文,也没有魔杖,所以只能在街边等死。”
邓布利多似乎也被这惨绝人寰的经历所触动,藏在半月形眼镜后湛蓝的眼眸里闪过慈祥的暖意。他温声说:“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一起用一顿晚餐呢?”
“那再好不过了,感谢慷慨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