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夜里实行宵禁,李玄戈不能在大街上久留。
他想起在石府遇到过的冷血,知道此人是四大名捕之一,且正在调查石守信灭族案。
想着可以找他交换情报,相信这样能够更快找到凶手。
不过今天晚上应该是不行了,方才的打斗不知为何引来了官兵,皇城司的人骑马在街道上搜查,甚至四下拉绳索封锁大街。
这些人当中并没有看到冷血,李玄戈又不想多找麻烦,只能先回客栈,明天一早便去衙门里寻找冷血。
而冷血那边,他追着暗中袭扰的高手而去,但对方也多有人,分散他的注意力后,冷血竟然跟丢了。
打斗声亦引来了大群官兵,冷血只能只能出示公门的腰牌,四下调查周围寻找李玄戈。
人没有找到,却找到了李玄戈和人动手的那栋废宅。
进去后就看到了三具尸体,当看见其中两具尸体上的剑痕时,冷血神情惊讶。
“这是……岐山派的荀天月与九华派的聂无双,四大派的顶尖高手,今年四派大比争夺魁首的热门人物……竟被一剑取了性命?!
这样的剑,换做是我也不可能挡得住,唯有以攻对攻方有一线生机!李玄戈,大漠第一剑客,的确名不虚传!”
紧跟着,他检查起第三个人的尸体。
疑惑道:“这人是香积寺的俗家弟子吴鸿远,以俗家身份却得授香积寺不传之秘,在江湖上绝非泛泛之辈。
他竟服毒自尽?看来李玄戈一定是逼问了他什么,他不能回答,才选择自尽,简直如同被人养大的死士,自尽时没有半分犹豫!
究竟李玄戈涉及了什么事?石守信一家之死的真实原因?这背后重重迷雾究竟隐藏着什么?必须要找到李玄戈,才能逐步揭开谜底!”
冷血记录下线索后,便令人封锁现场,返回了衙门。
没想到衙门的绘影图形画师正在画一个人的肖像画,冷血好奇的凑上前一看,发现竟是李玄戈的画像!
他大吃一惊,问道:“通缉此人?他犯了什么事?”
画师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
衙门里的总捕头笑着走了过来,“哟,冷血兄弟,这通缉的人可犯下了不少事!你瞧瞧,自龙门关入关以来,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简直十恶不赦!”
冷血看着从各州县发来的结案公告以及大理寺签发的通缉公文,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外面兵荒马乱的,各地衙门处理事情都有些延后,现在才到,听说此人已到了长安,那可得严格布控,不能让他继续作恶。”
冷血道:“我不相信这突然发来的通缉令,也不信各地衙门的结案情况。”
总捕头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上面的人吩咐的事,我们这些当差的执行就好。
冷血兄弟,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声,可这官场上的事么,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身败名裂,就只在旦夕之间啊。”
……
天明,李玄戈早早醒来。
不及吃饭就立刻动身,这一次他带上了全部装备,长剑悬于左侧,短刀悬于右侧,软剑挂在背上。
然而等他下去,却发现街道被官兵封锁,竟只是为了一辆特别豪华的马车让路。
马车货箱上装着一块巨大的奇石,有着如同树木年轮般的奇妙纹理,被悬挂上彩绸装饰后,竟显得颇为华美。
李玄戈睁大双眼,一下就认出了这本该是石守信用来当做起复之资的奇石,怎会到了这里?
他诧异的询问身旁一名看热闹的书生,那书生说道:“这是右相代表朝中文武百官,送给官家的礼物。
说是长安宫城萧索,需为君上添些景致,不至于辱没了大宋皇室。”
李玄戈皱眉道:“右相权相公不是出了名的直臣吗?怎么还会做这样的事?”
那书生冷哼道:“这年头,有左相蔡子敬这样的奸臣,不择手段讨好官家。
若右相不知变通,继续像原来那样的直性子,恐怕要不了多久朝中忠直之辈就得被蔡子敬给赶出朝野,一家独大!”
这书生明显是支持右相的,李玄戈又问道:“你可知这石头是从何而来?”
“听闻是在关西大漠中发现的,经过了一番雕琢,去除了多余的地方,才令其变得如此奇美。”
李玄戈呵呵笑道:“这本是龙门关守将石守信发现的,却不知道右相送这奇石给官家,有没有把石守信的名字给报上去。”
书生脸色一变,怒道:“胡说八道!石守信明明是个贪赃枉法的庸将!更是权奸蔡子敬的人!你想说些什么?!”
“我想说,石守信一家被人灭口,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石头,当然不排除某些更复杂的可能性。”
书生冷哼道:“看来你认识石守信,哼,也不知哪位侠士侠肝义胆,铲除此人,倒是为天下百姓做了回好事。”
李玄戈双眉一挑,沉声道:“石守信镇守龙门关,辽寇蒙鞑多年不敢犯边,地方百姓安居乐业,小富安康,他于大宋功劳不小。”
“边镇武将竟敢擅自拉拢民心,是否想要割据一方,要挟朝廷?!”
李玄戈愕然看着面前这位书生,“依你的意思,贪赃枉法,祸害百姓,那是狗官,可若是令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那又变成了意图谋反。
读书人,我就想问,换你在他那位置上,你能怎么做?”
书生指着李玄戈的鼻子骂道:“你意欲为奸相走狗辩解,想必与他们也是沆瀣一气,日后必当为祸苍生,当诛当灭!”
李玄戈摇了摇头,他要杀这书生,一根手指的事,但完全没有必要,对方为的不是百姓与社稷,而是党同伐异。
杀了他,不过只为泄一时之气,还会给自己带来诸多麻烦,毕竟这里不是无法无天的大漠。
支持右相的人都是这副模样,这是不是足以说明右相本身也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代表忠直,只是另一个利益集团的代表?
此时奇石已被拉走,入了皇宫。
李玄戈想到的是那群劫镖之人,一定与这位献奇石的右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江湖与朝堂混为一体,事情变得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了。
总之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先到衙门找冷血,互相交换完情报再说。
长安府衙离客栈颇有一段距离,李玄戈买了五个包子边走边吃。
刚刚吃完,就看到了府衙,而且运气很好,看到冷血与总捕头联袂而出。
李玄戈当即上前,准备找冷血谈话。
冷血看到李玄戈时,也是愣了一下,看他的表情,竟非常复杂,并且手已经反握向了剑柄。
李玄戈微微皱眉,却见冷血身旁那人,从手中公文里面展开张绘影图形的画卷,对照着李玄戈看了几眼。
而后立刻收起画卷,拔出腰刀,高喝一声,“好胆!你这无恶不作的淫贼,竟敢到衙门来自投罗网!
来人啊,大家伙一起将此人拿下!冷血,还愣着干嘛!”
李玄戈一头雾水,但衙门听到那人的喊声,已涌出大群人马,不是手持水火棍,就是腰刀、铁尺,一窝蜂的围向李玄戈。
李玄戈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喂,什么情况?无缘无故要抓我?”
“李玄戈!你入关以来,做下种种大案,祸害数条人命,更侮辱了多位良家女子的清白,劝你放下武器,束手就缚!否则,格杀勿论!”
这时李玄戈注意到冷血看着自己,微微摇头,目光瞥向他身后,示意他赶紧离开。
李玄戈见众多衙役捕快已经杀来,不及细想,施展轻功迅速远离。
他轻功极高,数十名捕快围追堵截,仍未能抓住他。
躲在僻静之处的李玄戈稍稍喘气,脑海中走马灯一般,将入关以来种种事情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
从接下石守信的请求开始,后面的一步步似乎都已完全脱离自身掌控。
自己仿佛成了漂泊浮萍,任凭风吹雨打,又卷落泥水当中,顺流而下,身不由己。
李玄戈忽然觉得身周充满了一张张看不见的大网,不知是何人所编,正一点点收紧,将自己渐渐束缚其中,直到彻底吞没自己的性命。
他对着墙脚啐了一口,狠狠一拳砸墙上。
“关内江湖……果然他妈的不同凡响!我一定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既然都想让我死,我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将你们这些人背后谋划的事情给破坏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