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仲霆嘿嘿一笑,向他解释:“铜鞋就是铜制的鞋啊,把一双鞋烧得通红,穿在你的脚上,再把滚烫的铜汁浇进去灌满。待冷却之后,你的脚就长在那双铜鞋里了,到哪儿去都得穿着,很漂亮的。”
阿度听到这种刑法,已吓得面无人色:“你你你……你敢!我可是宫中登记在册的宦官!”
郭仲霆故意大笑起来:“你也说了,你不过就是个末等宦官。你得罪了王爷,一句话把你处置了,谁敢多问一句?”
阿度闻言开始瑟瑟发抖。别说是他,就连西岭月听到那“铜鞋”的刑法也害怕。
李成轩见他有松口之意,这才悠悠表态:“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说出内情,自当有一线生机你若还不肯说,就不必再说了。”
阿度许是被吓怕了,挣扎片刻,终是吐露实情:“我是王秋萝的弟弟,王春度。”
“你是王秋萝的弟弟?!”西岭月大为惊诧,在场所有人亦都惊讶不已。
“怎么,你害了我阿姐,害了蒋公一家,是不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西岭月没有还口。从某种程度来讲,王秋萝的确是她害死的,若不是她让郭仲霆在城门口拦截,兴许王秋萝早已逃出镇海,以蒋韵仪的身份远走高飞了。
她很坦然地看向阿度:“你姐姐是自尽的,不过也算是我害死的。”
阿度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承认得如此坦荡,更是恼恨:“你为了攀上福王,不惜害死我阿姐和整个蒋家,你是不是蛇蝎心肠?!”
“不,我不是。”西岭月坦荡地回道,“是你姐姐做了错事,被我拆穿了,她羞愧之余自尽身亡。”
“你胡说!”阿度激动地站起来,也不顾双手被绑在身后,一味要往西岭月面前冲。
萧忆和郭仲霆及时拦住他,只听他愤愤反驳:“我姐姐善良聪慧,心肠慈悲,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西岭月见他如此反应,便知他不晓得王秋萝的所作所为,无奈之下将在镇海发生的事情挑拣着告诉了他。
阿度听完之后,睁大眼睛不肯相信,口中还喃喃地道:“不会的,我阿姐不是这样的人!她明明来信告诉我她已经脱离奴籍,被蒋公收为义女,还赐名叫……”
“叫蒋韵仪。”西岭月替他说出来,“这是真正的蒋府千金的闺名。”
阿度听到这个名字,似是受了什么打击,渐渐流下了眼泪。
李成轩也问道:“你姐姐是不是告诉你,是蒋公做主替她除去奴籍的?”
阿度点头:“是。”
李成轩轻笑:“那她一定
是骗你的,官奴被赦免脱离奴籍必须由天子御笔钦批。难道你以为一个致仕多年的前朝中大夫,会为了家中一个小小奴婢,不辞千里求到当今圣上面前?”
阿度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西岭月见他受此打击,也不忍追究他的过失,蔼声道:“既然是个误会,说开就好了。其实你姐姐也并非歹毒之人,不过是一时受了蒙蔽,又太想脱离奴籍,才做了许多忘恩负义之举。她在自尽之前已然悔恨了。”西岭月说到此处,瞟了李成轩一眼,又对阿度道,“不过你刺伤的是王爷的人,是否放你离开,我说的不算。”
阿度顺势抬头看向李成轩,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见李成轩摆了摆手:“念你初犯,本王不予以追究。”
阿度低着头没说话,但僵硬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西岭月看着他,目露怜悯,转而询问李成轩:“王爷可有法子助他脱离奴籍?”
“脱离奴籍?”阿度似难以置信,惊愕地问出口。
李成轩看了他一眼,叹道:“好吧,毕竟王家已做了百余年官奴,再大的罪孽也该还清了……”
“谁说我们有罪,我们是被冤枉的!”阿度突然大声辩驳。
“咦?王家不是被牵扯进刘思礼造反的案子,才被武后处斩的吗?”西岭月反问。
“根本不是!不是这样的!”阿度连连摇头否认,“我们王家根本没参与过造反,更不认识什么刘思礼!这都是武后找的借口,她想趁机灭口!”
“她为何要灭口?”西岭月意识到其中另有内情。
阿度迟疑片刻,颇为顾忌李成轩,不肯开口明说。
李成轩知道他的顾虑:“你放心,只要你不r及当朝天子,本王恕你无罪。”
阿度这才踌躇着道:“因为我们王家发现了一个秘密,是藏在滕王阁序里的,涉及一位皇室先人。”
“滕王李元婴?”这一次,西岭月、李成轩、郭仲霆异口同声地道。
阿度大感意外:“你们如何得知?”
三人没有回答,唯独李成轩问他:“难道滕王在世时,真的谋反过?”
阿度摇头否认:“不,不是滕王,是武后。”
众人闻言都有些失望。武后谋反、篡唐改周,早就被史书见证过了,也是李唐皇室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往事。也许当年王家洞悉此事是有先见之明,然而这百余年过去,该发生的都已发生,此事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这里头有很多冤情。”阿度黯然述说,“我祖上先人王励,乃王勃王子安的从弟。他在洪州访友时,无意中发现王子安把武后谋反的信息藏在了滕王阁序之中,于是他告知了王子安的兄长,经由他们去告发。可惜当时赶上高宗病危,此事没能上达天听,反而被武后得知。她便一再打压我们王家,又趁着刘思礼谋反之际,将王子安的手足尽数诛杀,还将我祖上流放,从此我们这一支便世代为官奴。”
“原来竟是涉及武后篡唐之事。”西岭月微微凝眉。
李成轩亦是蹙眉。事情已过去一百多年,当年的是非真假都难以再分辨,唯有王勃的滕王阁序留存了下来。他不禁追问:“你说王子安把此事写在了滕王阁序之中,本王问你,是哪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