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陆淮在走出考场的时候，身边不时会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相比前两场，第三场策问的考过后，考生们大多数人都愁眉苦脸的。

看起来，都是被分析户籍制度的利弊这道题给难住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这种现象。

要知道在古时候，信息不发达，消息的传递极为缓慢。

许多学子一辈子穷经皓首，对实事和一些现有制度的问题根本没有任何的想法。

反正想到啥写啥吧，先吹一通总不会错的...

乡试之后，一般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会‘放榜’，当然，这里放榜并不是指张贴正榜，而是指公布成绩。

但凡是中了正榜的人，都会有专门的报喜差登门捷报，并不需要自己去榜单上寻找...当然，副榜除外。

在放榜的这段时间，考生们可以做的，也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不过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考生们其实也并不会无聊。

难得来一次京城，他们自然会好好的逛一逛买点特产带回去，也或者可以去秦淮河边听听曲，甚至是参加一些年轻学子组织的文会。

一般这种所谓的文会，就是三五成群，十来人一伙，一起把酒当歌，畅想未来。

如果能在文会上结识一个红颜知己，说不定还能创造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直接的...他们会在夜晚时分，聚集在那灯红酒绿的秦淮河脂粉地，肆意挥洒自己的汗水和青春。

京城热闹非凡，陆淮自然不能错过。

不过他没有背景，没有家世，自然不会有人邀请他参加什么文会；再加上囊中羞涩，陆淮在京城基本也就只是瞎逛而已。

九月初，丹桂飘香，又到了一年中收获劳动成果的季节。

不过对于考生们而言，他们最想要的收获还是来自功名的果实。

经过十来天的等待，学子们终于熬到了‘放榜’日。

之前轻松愉快的气氛骤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则是紧张、压抑和暗流涌动的气氛。

经历过高考的陆淮，已经可以做到平心静气的等待，只不过他还是一晚上没有睡着，最终只得打坐修习了一宿长生诀...

奇怪的是，虽然一晚上没睡觉，但陆淮却一点儿都不累，甚至精神还比以往更好了些。

“这长生诀果然神奇...以后怕是都不用睡觉了。”

天还没亮，陆淮就早早洗漱完毕，在客栈大厅里静静的等候消息。

天明后，紧张的一天也终于到来了。

当陆淮来到客栈大厅一个角落坐下的时候，包括这家以及外面所有的客栈门全都打开了。

京城的四大城门也都同时打开，好为仪仗队以及报喜差开路。

至于那些个家里头有暂住考子的百姓家，此时也会打开院门，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讨个喜钱。

陆淮要了一壶茶，然后一边坐着一边耐心的等待。

相比于旁边那些紧张到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的考生们，陆淮悠闲自若的神态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就在这时候，

一位面貌威仪体态健硕的中年人，领着一个瓷娃娃般大概5、6岁的小屁孩，身后再跟着三个仆从，走到陆淮所在的这个桌子前，停了下来。

陆淮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看向中年人这一群人。

中年人见陆淮看过来，于是微笑着问道：“小兄弟，可以拼一桌吗？”

陆淮瞥了一眼隔壁尚且空着的桌子，但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请坐。”

中年人拉着小孩一起坐在了凳子上，至于那三名仆从，则坐到了另一桌空位上。

坐下后，陆淮再次望向客栈之外，结果马上就要公布了他心里也终于开始有些小紧张起来。

中年人也不客气，坐下后就顺势拿起陆淮的那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陆彦还没说什么，中年人却先一步开口问道：“小兄弟贵姓，你这次也是来赶考的吗？”

见中年人似乎有意搭讪，陆淮心中保持警惕的同时，也尽量表现平和的回答道：“免贵姓陆，此番确实是来参加乡试的。敢问兄台贵姓？”

“哦，陆兄弟！”中年人大大咧咧的回答道：“我叫乐勇，这是我孙子乐基。”

“姓乐...”

明朝好像没什么姓乐的权贵人士。

不过再看那三个气势明显不同于普通人的仆役，眼前这二人的身份恐怕还是不简单。

“幸会。”陆淮拱手一礼后，继续转过头张望客栈外去了。

这时候，中年人又开口问道：“看陆兄弟仪表不凡，此番考试应该十拿九稳了吧？”

说真的，陆淮现在真的没太大把握...他已经有些后悔在策问里写了那么多在现在看起来颇为离经叛道的理论。

“唉...”陆淮苦笑着叹息一声，道：“恐怕，有些难了。”

“为何？”中年人颇为好奇的问道。

“策问...我答得可能不太符合考官们的心意。”

中年人沉吟片刻，突然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陆兄弟对当今皇帝如何看待？”

陆淮诧异的望了这位中年人一眼，小声道：“当众妄议陛下，恐怕不妥。”

哪知乐勇却无所谓的回道：“陛下这点肚量还是有的，要不然那位当着文武百官指着陛下鼻子痛骂的方孝孺，还能活下来？”

陆淮一想，“也是，陛下从大侄子手里夺取了皇位，肯定有会有许多人在背后非议陛下...如果都杀了，那岂不是天下人人自危？”

乐勇身子前倾，带着一丝神秘和蛊惑的嗓音问道：“那你说说，当今陛下在你看来，到底如何？”

陆彦对这位大叔太过自来熟的态度，感到有些无奈。

他本想随意敷衍两句了事，但看着他眼中的期盼和渴望，陆淮一时间又犹豫了起来。

“但说无妨，我保证不会有第四人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乐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当今陛下乃史上少有的明君，相信在他的治理下，万邦来朝的盛况不是梦想。”

“说真话，别净捡些好听的来讲。”乐勇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说道。

陆淮瞥了乐勇一眼，回答道：“我说的，就是真话。”

乐勇突然怔住了，随后脸上的不悦慢慢转化为半信半疑，“你真的说的是真的？”

陆淮没有回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陛下是个好皇帝，他果敢、坚韧，有超越常人的卓识远见...只不过好皇帝却不一定是个好人或者好父亲......”

乐勇听后不由得沉默了。

就在他试图向陆淮问问为什么的时候，客栈外却忽然响起了马蹄声，紧接着就是一片喧哗声。

“来了！”

“报喜的差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