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曲江池,李愔早早回到宫里,刚穿越到大唐来,夜不归宿这种事暂时不能干,免得露馅。
是的,李愔现在还住在宫中,他年纪尚轻,虽然封了王,但没有赴封地就任,也没有出宫开府。
李愔突然想起,大概四天前好像父皇说了一句要让他去益州就任……
对,就是那之后,李愔突然大病了一场。
好像前任李愔就是因为得病噶屁了,所以才把我拘来了。
李愔还在低头琢磨武媚娘的事,一名小内侍迎面而来。
李愔无意中瞟了一眼,哎,这小内侍衣服穿得有些臃肿啊,李愔觉得奇怪,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一看,立即发现了问题:“十七,你干什么去?”
李愔口中的十七,正是当今皇帝李世民的第十七女,高阳公主。
此时高阳公主只有十二岁,还要过几年才会嫁给房遗爱,不过她人小鬼大,经常偷偷溜出宫,到外面野去。
高阳公主害怕暴漏,服侍的宫女一个没带,而且一路都低着头,根本就没看对面来人的脸。
因为李愔此时身上穿着内侍的衣服,所以她原以为迎面过来的不过是个普通内侍。
一听身份暴漏了,高阳暴起,伸手入怀,准备掏出家伙灭口,结果只冲了一步,东西还没抽出来,就发现对方竟然是六哥……登时愣住了。
高阳反应不慢,李愔跟自己迎面相遇,又见他的打扮,立即明白了,大喊:“哎呀,六哥,你出宫啦。”
这招先发制人果然见了奇效,打了李愔一个措手不及,这小妮子分明是自己想偷偷溜出宫,现在居然贼喊抓贼。
李愔本想去捂住她嘴,但突然一想,老子出宫了又怎样,老子本来行事就没有顾忌的。
一念至此,李愔豪气顿生:“我出没出宫另说,你这是干什么去?”
“找你去呀。”高阳公主也不是啥善茬,仰着脸一副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我看你没在,知道你肯定出宫了,想出去把你找回来。”
这可把李愔气坏了,这贼妮子居然还倒打一耙,李愔觉得有必要给她点教训,尤其要教她学点女德,至少将来在生活作风问题上要检点一些。
“你身为大唐公主,不好生……”
“你还有脸说我……呜呜……”李愔话说了一半就被高阳打断了,高阳哭哭啼啼的转身就跑,而且边跑边脱衣服。
李愔暗自感叹,这妹妹从小就这么奔放吗……
见高阳脱掉了内侍的衣服,李愔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算你识相,老实回去眯着吧。”
不过看着高阳跑去的背影,李愔脑中莫名的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是怎么回事呢?
突然,李愔像是被电击了一眼,哎,不对,那边好像是……甘露殿……
这小妮子是……
快跑吧。
跑了没几步,李愔想了什么,哎,不对,衣服,李愔也赶紧将身上的内侍衣服脱掉。
哎,这衣服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脱呢。
娘的,越着急衣服越难脱。
好不容易把衣服脱了,刚要跑,就见两名内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不会吧……这么快。
那两名内侍腿脚还真快,很快边到了李愔跟前,喘着粗气:“殿……殿下,蜀王殿下,慢走。”
李愔暗道,不会是皇帝传我过去吧?
“殿下,大家请您过去。”另一名内侍率先喘匀了气。
得,还真猜中了,高阳那死妮子做事真够绝的,还真去告状了。
十几岁的小妮子就这么难对付,这老李家的饭也不好混啊。
李愔一边暗骂高阳不讲武德,一边不情愿的跟着内侍来到甘露殿外。
领路的内侍躬身小心的说:“大家有旨,请殿下您自己进去。”
李愔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往事,每当领导要找自己谈降薪或裁员时候,或是要骂自己的时候,都是让自己单独进办公室,这个场景好熟悉呀。
李愔给自己定了定神,小心的走进甘露殿。
甘露殿内,高阳公主已经站到丹墀之上,就站在皇帝身旁,抹着眼泪,跟真的一样,她这眼泪来的真快。
李世民黑着脸翻看着奏疏,翻开只看一眼,就丢在一旁,再翻开一个,再丢到一旁。
见李愔进来,李世民也不吭声,将奏疏往案上一丢,阴着脸看着李愔。
阴霾在李愔心头越来越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走到丹墀下,李愔老老实实的跪下行礼:“儿臣……”
“蜀王殿下来啦,快起来吧,朕哪当得起你这么大礼呀。”李世民阴阳怪气的说。
李愔无比尴尬,但他知道,领导说让你起来,但这时候绝不能站起来,一起身肯定就是一通暴风骤雨,这时候,反而是跪着更安全些,在李世民眼前怂一点也不丢人。
所以李愔不仅没有站起来,反而把身子压的更低了,几乎爬到地面上。
“平身吧,怎么还跪着呢?”李世民本来想立即发作的,见李愔仍旧跪着,一时没狠下心,只是揶揄了一句。
“儿臣不敢,请父皇训诲。”不管领导接下来怎么说,首先认错态度必须要良好,这样就有机会争取宽大处理。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李世民异常严厉的质问。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父皇说哪错了,儿臣就错哪了。”李愔诚恳的说。
李世民猛的一拍御案,指着案头一摞奏疏:“你可真能,这些全都是御史弹劾你的。”
说着李世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朝李愔使劲扔过去:“五天前,你纵马闯春明门,你那价值千金的漠北神骏真威风啊,一连撞伤了好几个百姓,城门郎拦你,你竟然敢用鞭子抽城门郎,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李愔想了想,五天前,那时候自己还没穿越来呢,这个锅应该前任李愔去背吧,不过这话也没法解释呀!
哎,算了,自己从前替人背锅也不止一回了,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
“你看看这上面怎么说的,那城门郎本来这几日要成亲的,你把人打伤了不说,脸都打花了,这亲还怎么成?”李世民指着李愔咬牙切齿的说。
“我会对新娘子负责的。”李愔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李世民大声质问。
“儿臣说当时一时冲动,有失冷静,儿臣错了。”李愔赶紧找补。
李世民又拿起一本,又狠狠扔了过来:“九天前,你跑去太常寺,说要听曲,乐人奏到一半,你说曲子不好听,把乐人的鼓吹都砸了,这没冤枉你吧。”
“半个月前,你逛东市,一言不合砸了市署……”
李世民又拿起一本奏疏狠狠扔下来:“这个,上个月的事了,你去汉王在终南山的别业,路上连踏了几十户百姓的庄稼,结果三名里正带着几十户百姓到雍州刺史府门前联名告状,整个光德坊无人不知,真是给皇家长脸啊。”
“上上个月……”李世民又扔过一个奏本:“你在平康坊毬场打毬,一杆子将潞国公夫人的外甥卢……卢什么,哦,卢见信打下马,那小子摔断了腿,至今还不能走路。”
“还有这本……”
怎么还有啊!
李愔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好家伙,这前任李愔简直就是恶贯满盈罪孽滔天啊!
这他妈拉到西市枪毙五分钟都不多。
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时皇帝正在气头上,李愔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哪有往枪口上撞的?
一切都等皇上消了气再说吧。
李世民一口气将十几本都扔了下来,站起身,看着李愔,喘着粗气。
高阳十分有眼色,默默走到李世民身后,也不说话,轻轻给李世民抚背。
良久,李世民重重叹了口气,沉重的说:“你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去益州赴任吧。”
李愔脑袋嗡的一声,咋滴,这就把老子打发了?
老子刚穿越到大唐来,还没享受够,就得去蜀地上任?
开什么玩笑,老子可不去。
长安这花花世界多好,傻子才跑那么远去当什么都督。
可是皇帝这时正在气头上,现在硬顶着不去,不仅没用,多半还会适得其反,说不定还会把你发配到更偏远的地方去,比如辽东,我可不喜欢东北老娘们。
要知道,这皇帝虽然表面上尊儒尊孔,又考《五经》又修《五礼》的,但从历史上他实际作为来看,这货骨子里多半是法家的门徒,不过这也不稀奇,儒皮法骨,大多数英明神武的皇帝都玩这一套。
李愔搜肠刮肚的琢磨办法,怎么才能不去呢。
李世民见李愔不说话,冷哼一声:“怎么?不愿意去?”
李愔急的直冒汗,该怎么拒绝呢?
必须马上拿出对策啊,若是敲死了,再想往回搬就难了。
可恶,前任李愔闯的祸,现在得自己擦屁股,我尼玛……跟谁说理去呀。
李愔急的如同热锅上的大鹅,真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了。
就在万分紧急之时,李愔脑中灵光一现,对,转移矛盾,对,就这么办。
有了方向,李愔整理下了思路,抬起头,郑重的说:“父皇,关于封建诸王之事,儿臣有话要禀。”
“就知道你不想去,还想留在长安为非作歹。”李世民咬着牙冷哼了一声,回身坐下了。
“儿臣说的是封建之事,不是儿臣就任之事。”李愔委婉的纠正了一下。
李世民皱眉:“说吧。”
李愔略清了清嗓子,郑重说道:“管子曰,君人者有道。”
此言一出,李世民颇有些惊讶,这老六平时不学无术,什么时候读起管子来了?
李愔继续说:“周之王道,一在礼,二在封建。分封勋贵及子弟于天下四方,广置封国,拱卫天子,受封之诸侯与天子或为血亲,或为勋臣亲信,与天子同心同德,共荣共辱,所以周初天下安定,四海升平。”
李世民瞪大眼睛盯着老六,这番话若是出自三省宰相或是十八学士之口,他绝不会惊讶,但从这个儿子嘴里说出来,他是做梦也没想到的。
“管子又说,霸王者有时。”李愔暗自庆幸,好在他穿越前也不算不学无术,每日在起点上读各类网文,上知天文下肢瘫痪,古往今来治乱之道,也学了不少。
如今侃侃而谈,正是现学现卖:“西周之兴在封建,东周之亡也在于封建。春秋列国争霸,战国七强争雄,诸侯只想着自己坐江山,没人理会周天子。”
“汉初刘邦又封建诸王,只不过刘邦聪明之处在于,汉家郡国并行,除了分封出去的诸侯,汉家朝廷掌握着强大的势力,但即使如此,仍不免有七国之乱,若不是周亚夫能打,刘家后来到底谁坐天下,景帝武帝到底什么下场,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