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是高…高太尉？！”鲁智深一愣，脱口而出，“那你岂不是东京小王....小霸王高衙内！”

这是那几个泼皮闲聊时给鲁智深介绍过，这东京城有个小王八，肆无忌惮横冲直撞。此人正是高俅的儿子，高衙内是也。

“正是。”高坎无奈点头，虽然这个东京小霸王名声不好，但确实名声远扬。

鲁智深粗中有细，知道这个时候装傻是没用的，于是直言道，“洒家就说传言不可信，都言高衙内纨绔，今日一见，哪有半点纨绔的样子。”

高坎闻言一笑，这是给台阶了，鲁智深果然是有脑子的。

“世人所言倒也不虚，只不过不全面便是了。”高坎倒是没有遮掩，他这些年的恶名可是有许多实打实的案例支撑的，藏是藏不住的，“行了，时日不过正午，鲁提辖不如和我去外面吃点，顺便好好和你说说此事？”

外面吃？鲁智深许是很久都没有下过馆子了。闻言两眼放光，直叫道，“洒家愿往！”

高坎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多虑了，看鲁智深这状态，也许只用和他说“一日包三餐，餐餐有肉”，鲁智深大概率就会和他走。

“洒家失态，失态。”鲁智深看到众人的目光，用大笑掩盖住窘态。

“师太？什么师太？”门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有一人高声道“莫非师傅找个了尼姑做菜园师太？”

他话音刚落，门口那伙子人齐齐大笑。

听声音，鲁智深就知道是前几日那些个泼皮，为首的两人，一是“过街老鼠”张三，另一个是“青草蛇”李四。他们聚起十几余个闲散，在酸枣门一带混耍。

笑声未散，人已然到了门口，走了进来。

“今日可有贵客上门。”鲁智深提点到。

其实不用鲁智深提点，张三看着院子中锦衣的那人，已是明白。

“欸呀呀，这不是我俺高爷爷嘛！”张三走在最先头，最早看见菜园子里的高坎，慌忙下拜，“小人张三，见过高衙内。”

其余几人看见领头的张三，纷纷有模学样。

“你认识我？”高坎好奇道。

“小人上月前跟在您后面去把子窑里耍过，您那日神采非凡，身影深深的记在小人心中。”张三说着看见高坎脸色越来越黑，于是声音也越来越小。

张三说的这把子窑，是个赌钱搏彩的好地方，高坎上个月去赌大小，输了好几百两银子，最后玩儿生气了叫来一群泼皮把那个赌钱的窑子给砸了……

抢了人家的钱，倒是赚好几百两。

张三估计就是在那群泼皮里。

鲁智深看见眼前的场景，赶紧救场，这事儿他也听张三提起过，据说事后高坎得意了很久。没想到现在的高坎浪子回头，听到这事儿不但不自豪，还有些尴尬不愿面对。

“张三，你来找洒家何事？”鲁智深岔开话题。

“哦对，师傅，我这是带来了半只羊，准备烤给师傅你吃。”张三绝对是有良心的，有好东西他真是会给鲁智深。

最主要鲁智深久在边关，西夏的烤羊手法被他学去了一大半。说是烤给鲁智深吃，多半是这些个人自己嘴馋，等鲁智深下厨呢。

“这……”鲁智深看向高坎，“衙内，要不就在菜园子里烤个羊，生个火热乎热乎，尝尝洒家的手艺？”

“好啊。”高坎倒是兴致很高，烤全羊前世也没吃过几次，如今有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眼见高坎答应下来，张三等人无不欢喜，“衙内真是英明，俺们师傅做的烤羊可好吃哩！说是什么西夏传来的风味。”

“是嘛？那可得好好尝尝了。”高坎笑笑，扭头对着富安吩咐道，“富安，回去拿几坛子好酒来，今日与林教头和鲁提辖二位好汉把酒言欢！两位都头意下如何？”

看着高坎略有生疏的江湖酬对，鲁智深和林冲一对视，一起大笑起来。

之前他俩还担心高坎出身太高，或许会和那些对他们不屑一顾的高干子弟一样，根本不会真心对待，只不过恰好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罢了。可没想到高坎目前表现出来的却不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反而是很真诚的想要与二人相交。

“你俩笑什么？”高坎侧目。

“洒家在为衙内的豪气而笑。”鲁智深搓了搓光头，如此说道。

林冲则一本正经行军礼道，“愿为大人效死力！”

“行了，效什么死力，先把这顿饭吃好才是正理。”

张三他们插不进嘴，很有眼力价的把桌子收拾出来，把那半只羊给抬进院子。

除了这半只羊，张三李四过来之时在州桥下买了许多小吃，有茸割肉、汤骨头、胡饼、炒兔、猪羊荷包、烧肉干脯等等不下十余样。这一下统统摆开，放满了整张长桌。

大宋美食可谓是中华古代文明之最，对比起唐朝，那可是有跨越式发展。

他自然是不客气的，招呼石建如和林冲坐下。张三李四他们自然是不敢落座，都围着鲁智深去帮他处理羊肉去了。

石建如找来一个软垫子给高坎垫上，这让高坎高看他了一眼，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心思却如此缜密。见富安回去拿酒，很自觉的承担起富安的工作。

高坎屁股上的伤不宜久坐，各样尝了一口后便站了起来去观摩鲁智深烤肉去了。石建如默默起身陪在他身边，林冲见状也跟在身后。一行三人便都来观摩鲁智深烤肉了。

只见菜园子的西头有个炉子，火生的正旺，鲁智深拿着两根细铁棒穿过羊腿和羊身，架在火堆上烤，边烤边拿出一罐子不知道什么油刷在上面。

鲁智深见高坎好奇，便解释道，“衙内，这是洒家从西夏学来的烤羊肉法子。这罐子里是熟黄豆酱又加了半罐子香油攉在一起的。”

“这熟黄豆酱是洒家自己酿的。”鲁智深自豪道，他这酱才是烤羊肉好吃的秘诀。

“哦？如何酿制啊？”高坎追问道。

“不拘黄豆还是黑豆，买上几斤，炒熟后磨成细粉。每一斗豆粉都加上一斗面，加水和匀。然后切成片，蒸熟，放到一个瓮子里，并上麦秸和苍耳叶。”鲁智深把羊翻过来，边刷边说，“等它长出黄衣，就把它捞出来晒干，然后加入盐和酱油和水，装瓶放置一旬便可。”

“好复杂。”高坎听完便觉得头大，凑过去闻了闻酱的味道，却不是后世黄豆酱的味道，反而是一种木香加上咸香的混合气味，“不过什么是黄衣啊。”

“回衙内，黄衣就是发酵出来的霉尘。”石建如补充道。

霉尘，就是霉菌呗，很多发酵食物好吃的秘诀都在霉菌。高坎点点头，继续看去。

只见鲁智深刷好酱后双手翻飞，这烤羊在他手里就像是舞动的蝴蝶般轻盈。

“好气力！”林冲为这一手喝彩，这半只羊至少五十斤，且用铁棍戳起后实际上手力量是翻倍的，鲁智深耍的如此轻松，显然是气力过人。

炭火一烤，香油的香，本身油脂的香混在一起，瞬间勾起了高坎的馋虫，等待的心情急迫了起来，“还有多久烤好？”

“衙内稍等，马上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