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逢君合上眼睛,可眼前总是有一副尸山血海图。
百姓哀嚎,鬼神惊泣,流血漂橹。
别逢君睁开眼睛,一字一句道:“臣认为,此事不当就此结束!”
“对,不能结束!”楚皇激动地指着别逢君,心想着这老小子终于替我说一句话了。
黄映君心说:“看来陛下果然是想对江望笙出手。虽然他武功高强,但若是以军力冲杀,未必能够幸免。”
“请陛下三思。”杨骁诚恳道。
楚皇道:“江望笙虽屡次以下犯上,但他随军作战,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朕便不计他以往的过失。”
“抛开这一切,单论他公然闯入国公府,杀害敬国公,朕便要治他罪”楚皇冷冷道。
杨骁忙开口:“陛下,江望笙年少轻狂,但他此行无疑是为国为民,还请陛下看在此面上,饶他一命。”
“臣附议”焦大千娓娓道来:“江望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敬国公,已经成为了百姓心中的英雄,此时动他,恐怕会使民众心生不满。”
“是啊,大家都听到了,江望笙在杀国公时,号称清君侧,并未损害陛下仁义之君的威名。”黄映君开口。
“但总不能让他逍遥法外!”楚皇一边说,一边拍着龙案。
待到楚皇消了气,指着一人,道:“别逢君,你来说说。”
别逢君重复:“陛下,臣说的是不能让事情就此结束。”
“对,不能结束,你说说,该怎么惩处江望笙。”楚皇焦急道。
别逢君心中叹了口气,低头沉思。
楚皇盯着他,期待他的答案。
别逢君抬起头,向前跨了一步,直视楚皇:“此事元凶已然伏法,但是有头无尾,究其根本,陛下有罪!”
字字重逾千斤,宛若金钟,砸在朝堂之上。
所有人一言不发,瞪大眼睛,盯着别逢君,好像看着一个疯子。
别逢君不卑不亢,语气坚定:“一罪:置百姓于不顾,忽略民众之力,致使天下有冤不能伸,有苦不能言。”
“二罪:纵容敬国公犯下血案,泄露军队粮草路线,导致后宫干政,朝野震动,国土沦丧。”
“三罪:玩弄帝王权术,戕害忠良,致使陈邦舟丞相藏器待时,迫使少年英雄江望笙以武犯禁。”
“臣,请陛下,下罪己诏!”
余音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随后,朝堂一片寂静,但却宛若春雷,石破天惊。
楚皇脑瓜子轰隆一声,仿佛听错了一般。
楚皇满腔怒火,君王威严岂容冒犯?区区一个寺卿,也敢让他下罪己诏?
“我看你是疯了。”楚皇缓缓吐出几个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人臣子,即便心里有天大的意见,也不应和陛下过不去。”侍候的老太监忍不住道。
“别逢君,朕怀疑你勾结江望笙,杀害敬国公,意图逼宫篡位,来人,打入大牢!”楚皇朗声喝道。
说罢,他见黄映君出列。
楚皇抢先道:“朕意已决,求情者,同罪论处。”
黄映君丝毫不理会,道:“请陛下,下罪己诏。”
楚皇身子僵住,咬着牙道:“你好大的的狗胆!你以为自己是个尚书,朕就不敢革你的职,杀你的头了?”
黄映君默不作声。
杨骁出列,道:“陛下,下罪己诏。这样才能安抚民心。”
楚皇身子一窒,失声叫了一句:“亚父?”
老将军都出来了,在座的都是老狐狸,此时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楚皇冷笑,“怪不得你二人如此硬气,原来找了亚父撑腰。”
“黄映君,别逢君,你们两个君,这把老骨头,有几个脑袋?能挨几下庭杖?”楚皇爆喝。
“今日,谁若再欺瞒亚父,提罪己诏,便是欺君之罪,叛国之罪,统统拉出去杖毙!”楚皇大声道。
外面的侍卫手持水火棍,站在太和殿外,等候着楚皇的命令。
楚皇心中明白,此刻趁着他们没有拧成一股绳,打死两人,足以震慑文武百官。
刑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工部侍郎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户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吏部尚书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尚在朝中的六部尚书,侍郎,郎中,员外郎等齐齐出列,“请陛下,下罪己诏。”
内阁几个年轻官员见此情形,激动得面红耳赤,跳了出来,大声道:“请陛下,下罪己诏。”
焦大千见大势已去,叹了口气。
察觉到楚皇目光后,焦大千缓缓开口:“事已至此,请陛下,下罪己诏。”
楚皇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这位九五之尊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你们,你们......”
楚皇眼前浮现出了先皇的面庞。
“大胆!你们都要反了不成?信不信朕把你们全都换掉!”楚皇突然大声道,以提高自己的信心。
此时此刻,其余在场官员纷纷跪下,“请陛下,下罪己诏。”
“请陛下,下罪己诏。”
声音滚滚,回荡在太和殿中。
楚皇站了起来,由于过度愤怒,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你们,你们是想逼朕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君父!你们都是乱臣贼子!都要遭受千古骂名!”
无人为此动容,每个人面色坚定。
武将们一腔热血,只为弘扬正义,各个面红耳赤。
文臣们更是如此,古往今来,踩着帝王脸面名垂青史的人还少吗?
楚皇第一次如此失态。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了帝王权术,借着各种由头,敲打朝中老臣,提拔年轻官员制衡老臣,甚至强迫他们乞骸骨。
他又请焦大千出山,制衡陈邦舟,最后更是借着怒火加持的胆子将自己的相父罢官。
他好像已经找到了千古一帝的感觉,就在他要真正一手主宰西楚的时候,文臣武将却让他下罪己诏,无疑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朕乃天子,何来犯错之说?岂能下罪己诏?”
“休想!”楚皇咆哮。
蓦地,风云搅动,外面传来了纷争打斗之声。
太和殿外插着的那把剑感受到了那绝世剑意,“轰隆”一声拔出,宛若潜龙出海,直入九霄。
一个白衣青年接过那把剑,踏上台阶,站在了太和殿之外。
剑气逼人。
江望笙凝视楚皇,平静地吐出几个字:“下罪己诏。”
干脆利落
“放肆!”年轻宦官一跃而出。
他虽不得干涉诸公行事,但必须要阻拦江望笙肆意妄为。
江望笙抬起头,望着太和殿上方。
他冷笑练练:“你以为,你不设钦天监就没人知道西楚国运,没人能动西楚国运了吗?”
楚皇的心脏猛地一跳。
西楚国运,乃西楚皇室最高秘辛。就连他也是在先皇驾崩前,才听先皇说起此事。
朝堂诸公面面相觑,他们显然不知道国运之说。但他们知晓,天下三国,唯有西楚未设钦天监。
江望笙嗤笑一声。
“钦天监能做的,我能做。”
“钦天监做不了的,我也能做!”
声如惊雷,直入九霄。
“请陛下,下罪己诏!”
声音传遍整个天望城。
无数黎民百姓闻言,惊得抬头望天。
“是方才诛杀了那个狗贼的江公子的声音?”
“他要让皇帝下罪己诏?”
所有人身子一麻,热血沸腾。
一人一剑,踏入皇城,逼皇帝下罪己诏,此等事情,只有在话本戏剧中能听得一二。
“放肆!”楚皇咆哮。
“你若不下罪己诏,斩你三成国运!”江望笙悠悠道。
年轻宦官瞳孔一缩。
楚皇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在一起,“你,你......”
“你难道想弑君不成?”
文武百官呆呆地望着江望笙,唯有别逢君一人,眼神清明。
“我不会弑君,只会杀贼。”江望笙冷冷道。
话音刚落,一柄金色大剑悬在太和殿之上,指着象征西楚国运的一条无形的巨龙的头颅上。
年轻宦官全身汗毛立起,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少侠......”年轻宦官语气一滞,“手下留情。”
江望笙道:“第一,下罪己诏。第二,不计较朝堂诸公今日所为。第三,不要试图以皇权操控我。”
“今日之事,可当做没发生,日后,我自会为西楚肝脑涂地,让西楚夺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