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年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

好家伙，我跟你天天上床，纵无夫妻之名，也有夫妻之实，所以不能再拜你为师是吧？这算哪门子理由啊！

军师之前还说，北境可还奉行“父妻子继，兄死娶嫂”的野蛮婚俗呢，哪天你死了我在你的葬礼上就得当着你棺材板的面嫁给你妹，就这样的羽族蛮子谈人伦，搁这说冷笑话呢！

军师的表情也诡异起来——她的确在羽族九师内部全力推行九州文化，但这个范围可不包括姐姐，姐姐向来懒得碰那堆书卷，更懒得去听她讲课，一贯延续着草原作风，今个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说说第三条吧。”被姬年和军师用奇怪的眼神盯了半天，将军似乎有些不耐烦，漠然道：“还是说，就这两条了？”

“哦，当然不止。”

姬年回过神来，望向军师：“第三条，我希望开始修行圣道。”

“由我这位阴阳家半圣担任你的圣道师尊，传授你毕生所学，是吧？”军师接上了他的话，顺便撇撇嘴，“姐夫，你可真会做白日梦……不过，我倒挺好奇，洛邑城里可就我一位阴阳家大能，你就不怕我给你挖一堆坑，让你哪天走火入魔？”

姬年微笑不语。

周文王留下的传承可不只是神道秘籍，他顺便把他身为阴阳家圣人的毕生所学也都留下了——按他的说法，即使过去八百年，阴阳家空前发展，他毕竟是个圣人，留下的东西还是能和后世之学相印证、有点用处的。

按照姬年对这个世界修炼体系发展的了解，进步主要发生在高层阶段，第一步第二步的根基修炼，千年以来基本如一，就像数学的加减乘除勾股定理一样。

等姬年走到第三步边缘，他肯定也离开洛邑，用不着全听军师的了。

看着姬年的微笑，军师眉头一扬，若有所思：“哦，所以说，你在河图洛书里，得到了跟阴阳家有关的传承吗？阴阳家，阴阳家，莫非是……”

姬年的微笑瞬间收敛。

艹，这小丫头片子，脑袋太好用了，一丁点儿蛛丝马迹都能联想到真相上去。

“第四条，我要获得在洛邑全境内的自由行动权。”

姬年急速转进：“当然，我没想逃跑，你们可以派遣任何数量的随从监视我，你们两个一起来都没问题。”

“姐姐忙着修炼，我忙着朝政，羽族九师忙着训练春耕比武读书考试一大堆事，哪有功夫天天陪你逛街？”军师叹息。

“第五条，也是最后一条，我要获得一定程度的天子权力。”

姬年的用词第一次出现了商量的意味：“具体是什么程度，这取决于我跟军师的博弈。”

“……”军师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摇摇头。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你有信心，觉得我们会答应这些条件呢？”

将军开口，淡淡道：“我期待你的回答……如果你做不到让我们答应这全部五个条件，如果这只是一场虚张声势的闹剧，那么今天晚上，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最后的两个字，让姬年想起了某些惨痛的回忆，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很快稳住表情。

“很简单。”

姬年说道：“不答应，我就死给你们看。”

“……”

“……”

将军和军师都愣住了，随后，两人对视一眼。

“你确定，要在一个化龙武尊和一个阴阳家半圣面前……用自杀来威胁？”

军师表情微妙：“我已经检查过了，你嘴里没有任何毒药，就算有，姐姐在你咬下去的一瞬间，也能隔着十丈远冲过来卸掉你的下巴。”

“至于其他肉体之外的自尽方式，在我面前也都毫无意义——我可是阴阳家半圣，三年以来，天牢作为战略据点，被我布下的阵法多到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就算你从河图洛书里请来了一位阴阳家圣人，以有备算无备，在我的阵地，我也能让他落败而退！”

“确实。”姬年点了点头，阴阳家不像兵家一样擅长瞬间爆发的战斗，但要是阵地由他挑选、给够充裕时间，就算跨一个大阶段对敌都能取胜。

尤其是阴阳家的老巢，更是举世皆知的恐怖绝地——譬如公认当世圣道第一人的鬼谷子，他所隐居的鬼谷，方圆百里之外无人敢近，连圣人赶路碰到，都得绕着飞。

可惜，阴阳家再强，也是旧事物了。

“可惜，大人……时代变了。”

姬年露出灿烂的微笑。

而随着这份笑容。

在唯有他自己能看到的视角里，他体内熊熊燃烧的纯白烈焰，骤然盛放，从心脏处一路猛冲之上，抵达头颅。

痛楚猛然袭来。

他的眼角、耳道、鼻孔和唇角，一一开始渗出血液。

！！！

面对这七窍流血的恐怖景象，将军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姬年完全看不清她的身影和动作，便觉身形僵硬，除唇舌能动以外，被封了全部的穴道。

军师扬手结印，一瞬间，牢房之内爆出了堪称五彩斑斓的光影，阵法符文重重交叠在墙壁地板上，稠密得看不清原本面貌。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怎么回事！到底是中毒还是气血紊乱，怎么所有的阵法都不起作用——”

姬年第一次看到军师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竟有些可爱。

“别瞎忙活了……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停下来。”

只有唇能动，连面部肌肉都拉不起来，姬年露出僵硬的笑容，“否则，再过三分钟，就连我自己都救不了我自己了……你们的大业，就随我一起陪葬吧！”

“你这个疯子！！！”

军师终于放弃了结印启阵，气急败坏道：“好！好！姐夫！我答应你！所有的条件都答应！你他妈快给我停下来！！”

“光是你可不够……”姬年笑容不减。

“姐姐！！”

军师焦急的呼喊声中，将军眉头紧蹙，死死盯着姬年的眼睛，如冰川般冷漠的金色双瞳中，第一次流露出巨大的波动。

惊惧。

愤怒。

她伸出手，扼住姬年的脖颈，缓缓收紧。

姬年毫不畏惧地直视她，直至面色通红，双目泛白，唇角溢出涎水。

“姐姐！”

军师大声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这最后的呼唤，让将军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并缓缓松开。

“……我答应你。”

短暂而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终于说道：“答应你的全部条件。”

“……谢谢。”

姬年几乎丢了半条命，凄惨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但他依旧露出灿烂的笑容：

“师尊……大人。”

七窍终于不再流血了。

“……”

将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也是让姬年的灿烂笑容，陡然僵直的话。

“——离入夜还有一个时辰，抓紧时间，疗养康复，今晚，为师给你上第一课……可别死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