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梁雨安,采菊、折蔓进来伺候,见秦婕妤呆呆地坐着,魔怔一般,两人对视一眼,折蔓小心近前,脆声道:“娘娘,进而咱们绿绦殿的小厨房分到了几尾新鲜的鲫鱼,娘娘是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
“有熊掌吗?”
采菊回道:“库里是有贮藏着腌制的熊掌。”
秦婕妤惨淡一笑,眨眼间落下一颗泪珠来,“是本宫多想了,清蒸的好了,再分两尾给安贵人和阎美人。”
“诺。”
“另外,你让阎美人准备着,也就这俩天了。”
采菊迟疑了会,小心问道:“娘娘真要扶持阎美人?”
秦婕妤道:“本宫只是给她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了,阎悦她出身普通,相比大家别有一番活泼明媚,若得当,也可有一时风光。现下,夭华夫人养病,韵良媛、安贵人养胎,王贤妃被掣肘,妍妃忙于他事,又有徐宫人吸引注意力,是最好的时候。”
徐宫人如今风头太盛,连王贤妃都亲自跑去过问,见到真人后,又一脸古怪的回来,旁人不知,甚至韵良媛都不一定知道,可从小伺候在洛霜玒身旁的秦婕妤却是一清二楚,徐宫人太像那个人了。
这日请安毕,众妃散去,安贵人、阎美人自然而然地跟在秦婕妤身后,阎美人特意走在安贵人右侧,帮她挡开人流,换来安贵人感激的一笑。
“真好看!”阎美人赞叹道,眼里单纯的惊艳是安贵人几乎不曾遇见过的,大多女人对她都夹了几分嫉妒。
安贵人有些不好意思,羞红了脸颊,小声道:“妹妹说笑了。”
阎美人的性子,相熟后便有些跳脱,一旦兴起就快言快语,“这样也好看!”
安贵人一贯腼腆,经不住她的打趣,求助似的唤了一声,“秦姐姐。”
秦婕妤慢下脚步,道:“吴妹妹素来柔婉,阎妹妹你可莫要吓到她。”
阎美人笑容灿烂,道:“妾身省得。”
走至门口,因她们这边有个孕妇,便不急着跟着大流上轿走,不记得还有同为孕妇的韵良媛一行。
“秦婕妤万安。”韵良媛领着不知所措的张良娣及眼下炽手可热的徐宫人向秦婕妤请安。
“免礼。”
秦婕妤身后的安贵人与阎美人又分别向韵良媛、张良娣请安,徐宫人腿便没直过,毕竟在场她位份最低。
韵良媛打量了几眼安贵人,道:“我同吴妹妹一块入宫,又差不多时候前后有孕,可见真是缘分不浅。”
安贵人不知她这话是单纯的闲聊,还是别有深意,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嘴上道:“都是托娘娘洪福庇护。”
韵良媛道:“人走得也差不多了,嫔妾等先行一步,对了,前三个月虽说是要担心,但也不要整日窝在房里,现在天气还算凉爽,御花园里风光无限,值得一游。”
看着雪休宫一行人的鸾轿渐渐远去,阎美人出声关心道:“吴姐姐,无事吧?”
秦婕妤一回头,见她脸色苍白、忧心忡忡的模样,宽慰道:“你别怕,韵良媛的心思同你一样,巴不得宫里大着肚子的人越多越好,能安稳产子的自然也是多多益善,放心吧!”
安贵人缓缓舒了口气,秦婕妤继续道:“再来,你家世不显,远不如她的肚子扎眼,再说这宫里,怎么斗都无甚紧要,但绝不能牵连子嗣,前头的刘太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诺。”
“好了,韵良媛说的也有道理,你心情好,孩子才会长得好,既然如此,我们慢慢走过去,经过御花园,听闻芍药都开了,正好赏赏。”
相比秦婕妤这边的悠闲惬意,白苏燕这边就有些火烧眉毛的味道。
看着流萤殿中不请自来的温玉夫人,白苏燕有些无奈,“温玉夫人,这种时候大刺刺地过来,若让人看见了,恐怕不太好吧?”
温玉夫人摇着团扇,哼笑一声,道:“有什么不好的,正好方便她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话说回来,我与妹妹也是患难与共的交情了,过来坐坐也不奇怪吧?”
“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愿意驾临,流萤殿简直蓬荜生辉。”白苏燕正心烦于南苑之事,不知是她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还是窈窕此人过于狡诈,这么些天,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漏。
温玉夫人抿了一口香片,道:“这些天,我见你对南苑那群人很关心啊?”
白苏燕心中一紧,反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你这茶不错,”温玉夫人把玩着玉盏,“你忘了,宫务大权现在在谁手上握着?你当初将协理之权交的干脆,可想过今日你凭什么去过问南苑之事?南苑中人虽不太紧要,但好歹是上了牌面的人,没人会傻到放着不管。”
“……娘娘今日看来是过来赐教的。”白苏燕当初交权交的利落,一来当时宫中没几个人,加之她人又不在宫中,拿着也用处不大,反招王贤妃的忌惮二来她当时刚行玩针,恢复身形,撑不了多久,必须赶紧打发温玉夫人离开,现看来,的确是个麻烦。
“我便不与妹妹绕弯子了,妹妹难道不想重新执掌协理之权?”温玉夫人收起以往的情况模样,初初露出她的心机与锋芒。
白苏燕歪了歪头,道:“姐姐何义?”
温玉夫人道:“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妹妹会不明白?云王两家的仇在上一辈就种下的,此时若韵良媛也出了点事,你说王菲菲凭什么握着宫务大权不放,而云家一出手,即使王家是当今的舅家,也讨不了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样与妹妹无甚大碍的好事,妹妹难道就这样放过了?”
白苏燕起身上前,亲自为她重新斟茶,“那姐姐呢?姐姐在这其中又是扮演怎样的角色?”
温玉夫人也不奇怪她这样问,笑容甜美,“自然是做证人了,由我亲自端过去,以贤妃的名头,妹妹只要拦下我就好了,至于什么时候,端看妹妹的心情了,不过喝下去的效果会更好哦!”
白苏燕回以同样俏丽的笑容,道:“我拒绝。”
温玉夫人有些惊讶,问道:“我这可是赔本买卖,妹妹居然拒绝?”
“市井有句俗语,便宜没好货,送碗药容易,难得是坐实罪名,一切远不如你说的这样简单,为了帮你,很有可能得罪王、云两家,妹妹一向胆小,姐姐又何必为难我呢?”
温玉夫人也不生气,反而笑开,笑得眼眶通红,泪染长睫,“妹妹的野心还真不小,连渔翁你都看不上,既然妹妹不屑,那就算了,姐姐那新得了块布,图案花样都很美,给你制衣裳一定很好看。”
“那……在此先谢过姐姐了。”
送完人回来,冬至难得出声感慨,“真是万万没想到,这温玉夫人心思深沉至此。”
白苏燕把玩着玉盏,道:“说实话,初次见她,我便知她不是个肯屈居人下的性子,多年隐忍蛰伏,一朝反噬,这次王贤妃恐怕要粉身碎骨之痛。”
绿腰在旁若有所思,道:“可……宫中还有珝月太后。”
“珝月太后也不见得是真疼爱王贤妃这侄女,”白苏燕冷笑道,“思前想后,只怕王贤妃已经是王家的鸡肋,否则温玉夫人碍于王温两家的关系,亦不敢有所动作。”
“若是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绿腰似想起什么,当笑话一般讲到,“早年,温家让王家挑王贤妃的帮手,特地推荐了现在的温玉夫人,还说她性格软弱,最是柔善可欺,必像只小猫一样,不敢反抗贤妃的号令。”
夏至忍不住幸灾乐祸道:“猫哪里就柔善可欺了,谁人不知猫才是最养不熟的?”
白苏燕放下玉盏,道:“一切尚无定论,等她真有本事将王贤妃拉下马再说。”
正谈论其他,有小宫娥在门外禀报,“启禀娘娘,今日君上在御花园偶遇阎美人,就不翻牌子了。”
“知道了,你退下罢。”
回过头来,白苏燕实在想不起来阎美人是谁,问左右,“阎美人是哪一宫的人来着?”
绿腰道:“回娘娘,是风止宫清香阁的阎美人。”
不得不说,风止宫太过宁静,除了一个倪才人上蹿下跳的,其她人都很安静,一时间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白苏燕忽然后知后觉道:“话说,我这个霜泊宫主位是不是不太合格,至今也没对同住的妃嫔有所栽培?”
绿腰咳了咳,道:“娘娘毋须太过担忧,宁嫔、良嫔这月都被翻了两次牌,且宁嫔清心寡欲,不喜沾手俗世,良嫔虽有心,但不傻,纯嫔就是良嫔安抚的。”
白苏燕敲了敲脑袋,她居然都忘了自己宫里还有个未曾侍寝的宫妃,真是失职,“算了,冬至你去传纯嫔过来,就说本宫新得了些首饰,请她来鉴赏。”
冬至领命去了,夏至为难道:“娘娘您忘了,因您生病,司珍司已经很久没上供新首饰了。”
“……先随便拿一匣子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