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霜玒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流国奸细不除,他总不能放下心来,“辛苦你了,有仁。”有仁是白洛雁的字,“现在所有棋子都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了,很快,这纠缠了十多年的恩怨,明年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另外,陛下,此次茶坊,微臣发现雨安王派人联系了九公子。”
洛霜玒一怔后缓缓笑开,温润如玉又阴狠至极,语气里三分嘲讽,“好、好得很,都出来了,也省的孤一个个的去拔,不过大越果真是阴盛阳衰了。”
白洛雁仍是毕恭毕敬的道:“大越旧部虽有刘玥和佛不渡,但主上年幼软弱,加之不得民心,完全靠着知天命勉强拢着人心,时间长了,自然不战而降,顺姬剩下的人,也随着与我大倾男儿婚配后,渐渐冲淡了国仇家恨,陛下不用太过忧心。”
洛霜玒收起那几分阴冷,笑容和煦,“说来,这几个月有仁也是辛苦,也很久没见过妍妃了,不如孤将她招来,你们兄妹也好说会话。”
白洛雁躬身道:“陛下不可,御书房乃朝政重地,后宫内苑不可靠近,再说微臣只要知道娘娘安好,便足矣。”
洛霜玒道:“妍妃身上的毒已经去了六成,如无意外,昙月应是不会再有发作的可能了。”
“微臣谢过陛下。”
与此同时,他们所谈及的白苏燕带着冬至深更半夜穿过大半宫城来到崔实的房间,因这屋子死过人,尚宫局的人抄检后点了烧艾熏过便封了屋子,两边的人也都给迁走了,整座院落空荡荡的,连打更的都绕道避开。
无视门上的封条,白苏燕直接推门入内,这间屋子被抄检得很彻底,一样家具都没留下,除了角落里烧剩下的艾叶,房屋里空的一目了然。
冬至原也祈祷能留下一丁点线索,可眼前这一干二净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娘娘,现在这样也好,被连带着烧成灰烬总比被有心人拿走的要好。”
白苏燕再怎么乐天此时也忍不住跟着叹息一声,又咬了咬牙道:“本宫就怕没被烧掉,本宫还就真不信了,他们尚宫局把屋子都搜干净了!”
白苏燕沿着地砖一块一块的踩过去,她就不信那么重要的东西崔实会放在什么衣柜、盒子里,冬至也跟着在墙上摸索敲打着。
然主仆俩折腾了一晚,天都蒙蒙亮了,还是一无所获,白苏燕不死心的甚至趴在地上一块块敲过去,最后也不顾地面脏,盘腿坐下以手托腮,泄气的道:“居然真的没有,本宫真想把这房子给拆了,看看他们姐弟是不是给藏到地底去了!”
冬至掏出手绢为主子拭汗,心疼的道:“娘娘别急,至少我们知道窈室林一无所获,空手而回,如今她一死,加上之前的搜查,剩下的人短时间内也不敢有大动作,暂时的我们找不到,他们也一样。
娘娘这折腾了一宿,也该回宫了,待会您还得去眠月殿请安,现在回去还能稍微眯一会。”
良久,白苏燕硬生生忍下已经在喉咙的脏话,无奈的道:“只能如此了,回宫罢。”
冬至扶着白苏燕起身,俯身拍去她裙上沾染的灰尘,捡起已熄灭的宫灯,才走了没几步,一路过的探头探脑的小太监,不知是视力不好还是晨光晦暗看不分明,居然惊叫着喊“鬼啊鬼有鬼啊”拔足狂奔而去。
主仆两个面面相觑,半晌无语,只脚下步伐加快了些,让人撞见她们在夜游可不好,不过这样一来,想必不久宫中又要多了一则闹鬼的传闻了。
回到流萤殿,白苏燕看看时辰也就不打算再睡了,“冬至,你帮本宫烧些热水来,然后你自己就去休息吧,这一晚上的,你也累了。”
冬至揖礼道:“奴婢不累,再说了娘娘也是一夜未眠,待会只怕事务繁多,更不得空休息了。”
白苏燕笑笑道:“没事的,本宫以前也没少熬夜,倒是你,待会还有许多要你跑腿的事,趁现在有点时间赶紧去睡会罢。”
冬至拗不过主子,去小厨房打了热水,吩咐厨娘煮了早点,回到内室又伺候白苏燕梳妆,硬是熬到送她出门才回去小睡片刻。
大约是昨天的狂风暴雨之势太过猛烈,令后宫反而安分不少,难得的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回,没人出头说过一句酸话。
只安贵人的脸色很不好,她素来倚重白术,却被告知是心怀不轨之徒,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昨晚静妃与阎贵人轮番劝解安慰才缓和过来,阎贵人怕安贵人此时身子重,被别人所害,干脆搬进春归堂与她同进同出。
短短几天接连病倒了几个,禁闭的禁闭,这刚刚才选秀显得充裕的后宫,突然又让人觉得寥寥无几,也没有想得那么多人。
珝月太后昨日也是久不劳动了,今天的精神看着也不是很好,便不耐烦留她们在这,留了温玉夫人与白苏燕交代后续,就挥退了其她人。
夭华夫人与穆妃打头退了出去,原本表面上亲厚如亲生姐妹的两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生了嫌隙,形同陌路,到了鸾轿前,夭华夫人头也不回的上轿离开。
谦贵嫔忍到现在,终究是按奈不住,轻笑一声,道:“好一出农夫与蛇的折子戏。”
穆妃抬了抬下巴,冷傲的道:“谦贵嫔说笑了,说来这宫里的贵嫔是越来越多,常言道,物以稀为贵,谦贵嫔不如多看看女则、女戒,收敛脾性,陛下或许会偶尔垂怜一眼。”
谦贵嫔掐了掐手心,屈膝一礼,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受教了。”
陈贵人这短时间被亲姐姐陪着,也开朗了许多,躲在后头,同舒贵嫔咬耳朵,“你说,谦贵嫔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她不是自矜身份,不屑和我们互称姐妹的吗?”
“嘘”舒贵嫔扯了扯她衣袖,“别乱说话。”
赵嫔一如既然的看好戏的眼神,啧啧啧,谦贵嫔终于忍不住了,她还想着昨天那么大的阵势,短时间里没热闹看了,正惋惜呢!
风止宫一向是不掺和的,静妃领头与穆妃见礼,便先一步带着人离开,后面是双胞胎与兰贵嫔,过了一会,英嫔也拉着锦嫔走了。
霜泊宫的两个倒有心想凑个热闹,但被穆妃目视,心知是不给看戏了,无可奈何的走了,纯贵嫔还忍不住频频回头,想知道她们说些什么。
雪休宫剩下的人心也不齐,穆妃不想被旁人看了笑话,更不想在珝月太后门前丢了脸面,哼了一声,道:“徐妹妹,今日晴好,反正宫里也没什么事,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徐宫人柔顺的应了一声。
谦贵嫔告诉自己要忍耐,上轿后吩咐抬轿内监跟上。
眠月殿内,温玉夫人与白苏燕轮流将昨日审结的卷宗说明递交,请珝月太后过目。
珝月太后只粗粗翻了翻,便放下,“你们辛苦了,窈室林一事尚有余波,你们还需警惕。”
“诺。”
“太后,关于窈室林的葬仪,臣妾有个看法,想请太后与温玉夫人听听,”白苏燕也是在请安的路上灵光一闪,“臣妾以为按宫规为窈室林操持,且用贵人的规模,大办特办。
一来是让天下人看见朝廷高门寒门,才子为贵的承诺二来是趁机告诉幕后之人,窈室林弃暗投明,陛下感其忠义,故令其极尽死后哀荣,臣妾以为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三来也是告诉那些人,只要他们愿意改过自新,朝廷不仅不罚还会有赏,以作安抚。”
温玉夫人不作表态,珝月太后颔首道:“甚好,不过此事哀家要先同陛下详细商议过才能决定。”事涉前朝,不过珝月太后出面多半是十拿九稳的。
又商量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务,温玉夫人与白苏燕正要拱手退下,珝月太后叫住她们,“你们在冷宫里待过一段时间,可见着了赭衣夫人?”
珝月太后不喜赭衣夫人,今日居然会主动提起,实属反常,两人一时拿不准,许久,白苏燕磨磨蹭蹭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见过。”
珝月太后道:“那妍妃帮本宫去给赭衣夫人传个话:先帝宠她,给了她自保的本事,哀家无话可说,但这后宫还是哀家的地盘,她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妄想沾手。这次拔掉的是几颗钉子,下次可就是直接拆到她老巢去了。”白苏燕领命,叩拜后,同温玉夫人一起退下。
“还有,温四,你母亲递了牌子进来,哀家之前处理公务,没有接见让她一直候在偏殿,正好你们母女一块回去,能多点时间相处也是好的。”
温玉夫人面上悻悻然,“臣妾谢太后恩典。”
白苏燕与温玉夫人便在殿门口分开。
荷叶看主子面上不虞,也不敢上去去触霉头,温玉夫人冷然道:“你离本宫那么远做什么,走吧,去接本宫的母亲一块回柳色殿。”荷叶低低应了一声,颤抖着去托温玉夫人的手臂。
当然,到宫里来的自然不是温玉夫人的生母,她生母不过是一个小妾,生下她们姐妹后不久便被送了人,送到哪去也不知道。
温陆氏在偏殿里等得是焦躁不已,总是坐不住,起身走了好几圈,又眺望了好几回,仍是不见有人来通传,一盏又一盏的茶水下肚,出恭都去了两回。
在她把自己急死前,温玉夫人总算是姗姗来迟,“听说你找本宫?”
温陆氏一见她来,急得忘了规矩直接上前来拉她的手,“哎哟,我的祖宗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可知前两天……”
“母亲慎言,这儿还是珝月太后的眠月殿,莫要叨唠了她老人家宫里的人,有什么家常闲话还是跟本宫回柳色殿好好的说,慢慢的说。”
“这……”温陆氏憋了一肚子的话,偏温玉夫人转身走得干脆,无奈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