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贵人也不甚在意,干脆的取下手腕上的玉镯,白苏燕愣愣的问道:“这是算静妃赢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白苏燕郁闷的自发髻里抽下一枚紫檀雕花发篦,道:“你们加把劲啊!”
英嫔现在也是放松了下去,敢出声开玩笑了,“这样也好,也不用下人们老是将小案搬来搬去的。”
还是静妃做庄,“弹。”
白苏燕接着安贵人,苦苦思索,弹拨的乐器太多了,琴、瑟、筝、琵琶、箜篌、阮等等,越数越晕,她是真不擅长这文绉绉的游戏,“弦。”
静妃笑道:“妍妃姐姐果然机敏。”翻开瓯盏,正是一个“琴”字,这一声姐姐让白苏燕有些尴尬,不过宫中按位份为尊,同级以先后为区分,她比静妃先封妃位,这一声姐姐还是受得起。
英嫔道:“对酒弹古琴,弦中发清音1。”
案几又到了白苏燕这,“我也从弹开始。”
英嫔抿唇一笑,道:“嫔妾就大胆赌一回了,弦。”
“好了,本宫输了,你们玩。”白苏燕将长簪一抽一扔,青丝飞泻。
温玉夫人却不放过她,道:“急什么呀,你身上的不还有吗?”白苏燕这些天虽然无心妆扮,但是作为妃嫔该有的饰物是一件都不少。
白苏燕讨饶道:“还请温玉夫人放过臣妾吧,臣妾真的不太会玩这个。”
英嫔提笔深思了许久,才郑重写下一字,盖好,“花。”
温玉夫人也停下和白苏燕的争辩,道:“风?”
“温玉夫人还真是行家。”英嫔将手上的戒指褪下。
温玉夫人接过案几,道:“本宫就是下意识想到了风花雪月。”
六个人又玩到午间,璎珞过来提醒,静妃与安贵人该用饭了,才堪堪停了下来,六人中白苏燕是真不太会玩,身上的饰物都已经脱干净了。
反倒是同样不太懂的安贵人反而是最后的赢家,除了一开始不懂规则而摘下来的发钗,她后面一路高歌凯旋。
清算了输赢,白苏燕与英嫔在宫人帮助下整理好仪容便离开了,白苏燕路上还忍不住感叹:“虽然本宫还是输得多,但是偶尔这么玩玩也挺有意思的。”
走至一半,看见谦贵嫔一脸沮丧的回来,她旁边的百合也是声泪俱下,好不可怜,大概是今日这游戏一起玩出了感情,英嫔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感伤的神色,道:“大概是去见了亲人回来了,而我……”
明明有亲人可以见,却不能相见,白苏燕很想问她,有没有后悔过,出口的话却是,“说来沈大人此次应该也入宫了,不如本宫命人去问一下?”
英嫔一怔后,忙推辞,道:“嫔妾父亲位卑,不过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即使在宫外,想来叛军也不会为难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倒是娘娘,不去见一见白老将军?”
白苏燕默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祖父大概最是不想见到她了……吧?
镜湖阁,听名字似乎是一个小小的楼阁,实际上是御花园一处临水的院落,此时,无论哪个房间都传出亲人相见、喜极而泣的哭声。
穆妃领着徐宫人来见云老太君以及母亲苏氏,三人一见面便抱头痛哭起来,一块来的木林氏与徐宫人亦是有所感动,一个思至女儿,一个念及还在宫外生死未卜的亲人,皆是偷偷的抹着眼泪。
三人哭了一场,宫女上前帮忙整理,苏氏自女儿入了宫后本就心神难安,上次探看见女儿居然落到那样的田地,更是悲从中来,生了一场大病,此时又担惊受怕了十多日,又不能好好的打扮,脸色蜡黄,哪还有之前的明艳动人。
穆妃看着苏氏的模样,咽哽着道:“母亲,女儿在宫里既不能常常团聚,也不能承欢膝下,好生伺候父亲母亲,您们要好生照料自己的身体。”
苏氏抹着泪道:“我们在外头一切都好,倒是你,你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可千万要保重。”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许多,穆妃一一应着。
云老太君尽管也是感怀,但是却注意到穆妃特地将徐宫人带来了,看了眼一旁关切的望着这边的木林氏,暗叹一声冤孽,在苏氏又要说话的时候,打断她,道:“娘娘来日方长,不知这位……”
穆妃回头对徐宫人招了招手,道:“丹桂,过来这是老祖宗,快来见过。”徐宫人被唤来其实以为只是相陪,也没多想,上前见过。
云老太君伸手拦住,道:“使不得,即使小主只是个从正七品宫人也是我等的主子,万不敢受。”徐宫人拿眼去看穆妃,穆妃略略一点头,她才放心起来。
“这位是本宫的母亲。”苏氏见是女儿特地引荐的,自然给面子屈膝一礼,徐宫人侧过身算受了半礼。
到了木林氏这,穆妃语气严肃,道:“这位是木林氏,是本宫的堂姑母,是木归宜的亲生母亲。”
木林氏忙推辞,道:“臣妇不敢当,娘娘客气了。”
“丹桂,见过本宫的堂姑母!”徐宫人心里奇怪穆妃忽然的严厉,却还是认真要拜。
木林氏忙伸出手来要扶,却被穆妃拦住了,认真的道:“堂姑母,您是丹桂的母亲,这一拜是应该的!”
木林氏与徐宫人皆是震惊,徐宫人知道自己是被遗弃在六谜庵的弃婴,被徐家人所收留养大,望着眼前眉眼温婉的妇人,看上去很是亲切。
木林氏先回过身来,道:“娘娘别开玩笑了,臣妇只夭华夫人一个孩子,臣妇自己生下来的,哪会不知道是一个还是两个。”
穆妃道:“堂姑母请好好看看,丹桂生得像谁,说来也巧,丹桂的生日也是三月初十,生在六谜庵,但她的父母抛弃了她,她是个弃婴。”
木林氏道:“这还真是巧,那这孩子也与臣妇挺有缘的。”
“堂姑母,真以为是这么简单吗?本宫先前探查,在宫里的这个乃是前朝余孽,自小就冒名顶替了真正的木归宜,你以为狸猫换太子最精彩的地方在哪里?便是这狸猫一开始就是用太子的身份长大的!”
木林氏一时间难以相信,她一直以来疼爱了十六年的孩子忽然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她连连后退,道:“娘娘请不要与臣妇开这种玩笑,这种事怎么可能,当年在臣妇身边的都是……”
穆妃咄咄逼人的道:“堂姑母觉得自己身边的都是自己信任的人?您真的敢说身份的都是您的人?连您的枕边人都是奸细,若不是夭华夫人突然动手整治,木府还剩多少所谓的自己人?”
木林氏还真不敢保证,尤其从夭华夫人手上接过家务后,细细整顿后发觉,这么多年来把持着家里的居然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奴才,反而他们自家的家生子要么被赶出府了,要么就被排挤到角落,实在让人心惊。
木林氏喃喃的说道:“可……可她到底是我自己养大的,她入宫前为了整顿木府花了多少力气。”
“她那是为了自己,”穆妃按住木林氏的肩膀,话中充满恨意,“唯有如此,她才有清白的身世,像所有人证明她的手段,让云家放松心神,全心全意支持她、信任她,结果呢,本宫现在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彻底断了我云家的青云之路!”
木林氏甩开她的手,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也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你们哪来的证据证明,这个就是我的孩子”
云老太君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道:“先前得到消息时,云家就派人去确认了,徐宫人确实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木家真正的千金小姐,这样东西你可还记得。”
云老太君看了身边跟来的嬷嬷,那嬷嬷上前拿出一个小锁,“木夫人可还认得这件东西。”
木林氏将信将疑的接过,拿在手里,正面刻着的三字被人刻意刮了,估计当时很是慌乱,勉强能认出是木归宜三字,翻过来的反面来则刻了八个字:三月初十,爱女诞辰。
“这是当年我吩咐金匠给诡异打得长命锁,怎么在老祖宗这?”
云老太君道:“这个长命锁,是老二家里的从徐家大奶奶那里拿来的,是徐宫人襁褓里带来的。”
木林氏还是不愿相信,道:“这个锁当初匆忙间掉在六谜庵了,被人捡去了也不奇怪。”
徐宫人也是听得很晕乎,她自己也不相信,却没有说话的资格,只能看她们争辩,这么些年她也早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了,富贵与否,与她现在有什么干系吗?
“堂姑母,你好好看看,看看丹桂的脸,丹桂她像谁,你觉得若非肯定了,本宫会带一个陌生人过来见你吗?”
木林氏此时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仍是不愿意承认,哭道:“那娘娘这时候将这事说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