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司正司出来,白苏燕一直若有所思,绿腰唤了她几声都没反应,进入北苑时,绿腰听她道:“你先回去吧,本宫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娘娘?是,奴婢告退。”
待绿腰退下了,白苏燕径直去了雨歇宫柳色殿,也不等底下人传报直接闯入,温玉夫人青丝逶迤,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旁边摆了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
荷叶斥道:“妍妃,你放肆,居然敢擅自强闯高位妃嫔的寝宫。”
白苏燕无视她,直直地看向温玉夫人,“你……到底是谁?”
“温玉夫人”勾了勾唇角,抬了抬手示意宫人们退下,荷叶还有些犹豫,“荷叶,你觉得妍妃会是本宫的对手吗?”
荷叶看了看白苏燕又看了看“温玉夫人”,“奴婢就在门外,若有需要娘娘尽管高声呼唤奴婢。”
看着荷叶退下后,“温玉夫人”似真似假的感叹道:“倒是个忠心的。”
白苏燕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温玉夫人”嫣然一笑,出口的话却是冰冷的刺骨,“你现在对陛下而言还剩下什么价值呢?”
白苏燕呼吸一滞,这是她一直在想,却又不敢去想的问题,很多事说着容易可真的要做却是那样的难,她明白一个帝王尊敬的女人绝不是空有美貌、奉承上意的宠妃,对于一个帝王而言,那只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再夸张点就是路边随便一伸手都有的。
可是,且不说有老祖宗定下的“后宫不得干政”这一条教令,她自己本身就有良多的限制,让她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变得胆小怕事、处处谨慎,更重要的是现在哥哥重新被起用,以哥哥的本事,封侯拜相也是迟早的事,她便没了牵挂,难免就无所谓了。
“你那时候居然会同意秦不寻的提议,真的叫我意外,”“温玉夫人”微微乔了乔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那自己的根基、寿命去换可有可无的信任,你是晕了头还是一场恶战,连带着把自己一块给打出去了?”
白苏燕脸色一白,她当初同意不惜耗损自己的根基寿命就是为了短时间内取得洛霜玒的信任,另外一方面则是有种想早死早超生的荒谬念头,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已经是这样了,也没有别的盼头了,少活些日子就少活一些罢,还能少些苦痛。
那边“温玉夫人”并不在意她的脸色,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自己想着早点去死了,你又将洛哥哥置于何地,你是为了他拼到今日,他又何尝不是为了你才勉强自己披甲上阵,去直面自己内心的心魔?你可知他现在的手颤抖得连剑都握不住,每天每天,战鼓声、战马嘶鸣、短兵相接都在不停地提醒他,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亲手杀死了他的父亲。
他敬爱的母亲,不要他的父亲、不要他、不要他的小妹,他们不过是她母亲用来复仇的工具,在这人生低谷的时刻,他的家族也不要他了,他剩下的意义就是护佑他的小妹一世平安喜乐,他的小妹去了,他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白苏燕眼中慢慢聚积了泪意,她有心反驳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温玉夫人”见状又问道:“你真的知道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白苏燕无言,她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温玉夫人”道:“眼下陛下要将世家望族的势力连根拔起,重整朝纲,你是荼蘼帝姬的孩子,不在世家望族之列,可同时你又是四大世家之一白氏的女儿,如果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不仅安抚了前朝遗民的反抗心思,而且也安慰了被狠狠打击的世家望族。
一个帝王讨厌有自作主张的手下,可他更讨厌尸位素餐的下属,你可以想到不去做,但你绝不能等到他说了你再去想怎么做,他要的不是一匹打两下走几步的倔驴,他想要的是能带着他驰骋山河的千里马,更重要的是,苏姐姐,你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洛哥哥才安全!”
白苏燕敛眉沉思,抬起头时,却见眼前的画面离她越来越远,那个倚靠在榻上的人虽然顶着温玉夫人的脸,却叫她很是熟悉,“你……”她刚吐出一个字,扑面而来的灼灼夭桃便将她彻底掩埋。
“娘娘、娘娘、娘娘!”
白苏燕是被人叫醒的,醒来时她已经在流萤殿里了,周围是绿腰与双胞胎担忧的脸庞,刚刚是做梦了?
绿腰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道:“娘娘方才刚从司正司出来就忽然晕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太医来看了,说娘娘是这段时日操劳过度,静养一段日子就好。”
白苏燕缓缓坐起,冬至忙在她背后垫了几个引枕,关切的问道:“娘娘现在觉得如何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白苏燕却问道:“温玉夫人怎么样了?”
夏至撇了撇嘴,道:“娘娘您就别担心旁人了,她现在好得很,整个宫里的人都过去恭贺,甚至有些命妇都过去了,她简直不能再好了。”
白苏燕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今日没有谁来过吗?”三人都齐刷刷的停了一会,才听冬至说了声“没有”。
“扶本宫起来,如果所料不差,王家的事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另外,绿腰舒贵嫔的档案你去调来给本宫看看,本宫要原模原样的!”绿腰应了退出去。
双胞胎服侍她更衣,扶着她坐到妆台前,夏至这才问道:“娘娘您怎么突然想着要过问舒贵嫔的事?”
“冬至,你去请宁贵嫔过来。”白苏燕没有理夏至的问题,只是用眼角余光瞟了眼角落里的沙漏看,默默计算着时辰。
宁贵嫔听是妍妃传唤,自然不敢耽搁,夏至不过帮白苏燕挽发的功夫,她就已经候在前殿了,听了冬至的回禀,白苏燕道:“你将宁贵嫔请进来,本宫有重要的事情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