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这儿子啊,又听话又孝顺,从小到大都没让人操过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耳畔传来的声音让徐展皱起了眉头,好像被打扰到了一般。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你儿子忙前忙后的,比姑娘家还细心——”
“呵呵,我们展哪哪儿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内向,大妹子,我们展今年25了,在华茂传媒工作,一个月也不少挣,你看看身边有这么大的小闺女不,给俺展介绍介绍——”
“行,我替你想着点儿——”
聊天告一段落。
徐展闭着眼睛,眼皮子好像坠了铅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怎么回事儿?自己不是正在街头直播吗?现在这是在哪儿?
这个念头一升起,顿时脑海中就好像涌现出一大片陌生的记忆。
蓝星。
徐展。
25岁,华茂传媒策划文员,母亲邹桂芳,因为突发脑梗在HS市心脑血管医院住院,至今已经大半个月了。
一片片陌生的记忆好像就像是尘封的照片一样重见天日,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是一个陌生的人,但是只要自己回想,甚至都能回忆起童年,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一切思绪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到徐展睁开眼睛,好像过去了不过短短几秒钟。
徐展趴在病床前,抬起头来正面对着窗户,明亮却不刺目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任谁也不清楚,就是这个看起来长相清秀的青年有着怎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历。
“醒了啊,累了吧?要不要再眯一会儿?”
母亲邹桂芳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病号服半躺在床上,说话有些迟滞,这是中风后遗症,不过脸上的关心却是丝毫不减,看着忙碌了一宿的儿子两眼中满是血丝,语气中有些内疚。
“没事儿。”
两个人的记忆融合,以至于让徐展面对邹桂芳,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陌生。
“一下子睡过头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徐展向着邹桂芳笑了笑,然后把挽起的衣袖捋下来,起身从病房卫生间拧了把毛巾,动作自然的给老妈擦了擦脸和手。
“小米粥吧,大夫也不让吃别的——”
邹桂芳说道。
其实还是心疼钱。
因为她有不少基础病,所以脑梗后遗症要比其他的病人严重一些,很多药物都碍于基础病无法使用,大把大把的进口药只能自理,所以现在能省则省。
徐展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好似已经了解了一般。
“好。”
应了一声,徐展才拿着饭盒起身离开病房。
“唉,徐哥——”
正要去打饭,迎面走过来的小护士见到徐展连忙笑了笑,然后才道:“主治医生叫你呢——”
“哦,知道了,谢谢。”
徐展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担心。
正正常常住院治疗,治疗好了拍屁股走人,这才是每个患者家属最期盼的事情,主治医生主动来找,基本没什么好消息。
果然。
费用不足了。
也是,一天光是两支针剂就要1600块,还有一些口服药,一粒胶囊60块,一天三次,一次两粒——
还不能走医保——
徐展已经捉襟见肘了。
他还还着月供,每个月的收入还完月供之后基本上也只够自己生活,即便有富裕也不会很多,老妈平常身体就不好,这些年家里也没攒下什么家底儿,加上还在上学的小妹——
压力极大。
“好的,您缓我两天——”
山穷水尽。
但是病还是要治。
徐展向着主治医生好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
“恩,行,尽快想想办法吧,脑梗初期是最关键的时候,别因为钱耽误了——”
徐展点了点头。
愁。
发愁。
一万块钱。
听起来不多。
甚至徐展兜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也觉得不多。
但是就在这个要命的关口儿,这一万块钱就显得太过重要了。
“喂,南哥——麻烦你个事儿。”
“小青,嗯,是这样——”
连续打了三个电话,一万块钱倒是筹到了,这份情得记。
只是,一万块钱实在是也顶不住几天——
钱。
钱——
要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账号还在,可能一场直播就能筹到这些钱了。
只是,现在两世为人,一切没有如果。
自己脑海中倒是有很多很多的想法,但如今最缺的还是俩字儿。
时间。
心事重重的徐展拎着饭盒走出了住院部大楼。
医院实在是个充满了人生百态的地方。
这个地方汇聚了各种情绪。
只不过无论前生今世,徐展来到这个地方都行色匆匆,但是此刻他静下心来打量,不由得有些触动。
有急匆匆办理住院的病患家属,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也有病愈出院好似重获新生的病人。
也有被疾病和生活压垮的麻木。
还有。
徐展看着住院部拐角处一个正在叩头的女人。
手腕上套着一个蓝色的病历袋,双手合十面朝墙壁,额头重重的叩在地上,伴随着那种不顾一切撕心裂肺的痛哭,好似在向上苍乞求——
周围的人默契的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好多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这个角落。
那些目光中带着同情还有无能为力的失落。
此刻心情同样压抑的徐展,感同身受。
只是。
此刻自己兜里只有一百多块钱。
不仅如此,还欠着一屁股饥荒。
能力如此,不是自己心地冷漠——
转身离开。
在医院门口的小吃部打了一碗小米粥。
外加两笼小包子。
徐展则是没什么胃口,穿过马路,然后走到住院部。
住院部绿化拐角处的那个女人好像已经渡过了情绪崩溃的阶段,呆呆的坐在石阶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地面,一个表情同样麻木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她老公,正蹲坐在女人的身边一言不发。
一种好似名叫绝望的情绪就迎面扑来。
这还是徐展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又直观的感受到这种情绪。
冰冷的城市早已经让每个人都变得麻木,大家都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生活和感受,所以很难接触到这种令人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情绪。
‘要不是说我还是心太软么——’
徐展叹了口气。
然后举步上前。
“请问,你们遇到了什么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