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韩世龙看到镇北堡防务,心中颇有忌惮,不过他转念又想,富贵险中求,万一打破这个堡子,那又是何等富贵,再说了,先去送死的又不是他的手下,既如此,这个堡子打定了。
韩世龙计议已定,便叫几个兄弟来议事,以便定下攻城方略。
“这个堡子看起来有些棘手,不过好在咱们手里旁的不多,人却是不少,世功,你这就带人去打制梯子,木桥。”
“是。”韩世功领命而去。
“世忠,世冲,世松,你们三人等会儿带着流民,先在壕沟那里搭几个木桥出来,咱们没有云梯,鹅车,不必把壕沟填平,是以只需要搭上几个木桥,能够走人就行了,你们记下了吗?”
“大哥,额们记下了。”韩世忠,韩世冲,韩世松说道。
“世美,你带着咱们自己的兄弟在此督战,遇到想要逃跑的,不消多说,一刀砍翻就是了。”
待一切都布置停当,韩世龙才去把进攻方略说于混世王听,说完以后,他问混世王道:“大将军,您看额的布置如何?”
还能说不好吗?
混世王满脸堆笑地说道:“军师的布置还能不好,额没甚好说的。”
“嗯,世忠,你带人先冲。”韩世龙见混世王没有意见,便在木桥制作完成以后,对着韩世忠下令道。
韩世忠得令,便带着几个手下,驱赶一波流民各自提着木桥,朝着镇北堡前面的那条壕沟走去。
这些个流民自然是男女老少都有,那些年纪大的,知道这次去攻城,只怕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是以这些人脸上满是愁苦,恐惧之色。
倒是那些童心无忌的小小孩童,还道这次是去玩那什么搭桥游戏,是以也跟着做个样子,蹦蹦跳跳地朝着壕沟走去。
这些孩子的父母亲人本来并不想带着孩子去的,但是考虑到有些人喜欢吃小孩儿,他们生怕自个儿去攻城的时候,他们的孩子被人拖到僻静处一刀杀了,做了人家腹中之食,是以没奈何之下,只好带着自个儿的孩子去攻城。
而为了让自个儿的孩子不至于过于害怕儿不肯去攻城,这些父母便说这次攻城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小小孩童哪里晓得其中厉害,还道真的是去玩游戏,是以反而十分欢喜,毫不恐惧。
“黄伢子,慢些跑,慢些跑。”一个妇人回头小心地看一眼身边监督的韩世龙那一帮人,尽量压着声音对着一个蹦蹦跳跳朝着壕沟跑去的小小男孩儿喊道。
那黄伢子听到母亲召唤,便停下脚步,露出尖尖虎牙,轻笑道:“娘,你走的太慢了,还没额走的快呢。”
“黄伢子,你到娘的后面来,不要跑的那么快,听话。”那妇人见黄伢子跑在前面,生怕他被官军的箭射着,是以叫自个儿的儿子躲在他身后,万一城上守军有箭射来,她也能挡上一挡。
那黄伢子并不知道母亲深意,他还以为这次攻城不过是一场游戏,他只需要把木桥搭到那个壕沟上就可以回去,继续跟他的小伙伴儿们玩耍。
所以他并未放慢脚步,反而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道:“娘,小林子,小郭子,都在等额,叫额把这个事儿做完,就跟他们去玩沙子,额应了他们,可要早些回去才是。”
说完这句话,黄伢子把头一扭,加快脚步,不多时他已快要逼近壕沟。
“黄伢子,怎么如此不听话。”那妇人怒骂一声,便加快脚步,急急追赶自个儿的儿子,其他人被她带动,也不得不加快脚步,向那壕沟靠近。
镇北堡城墙之上,何二狗站在城头上,望见一波流民越众而出,而且都抬着木头打制的木桥,料想是要搭在壕沟上,是以他马上对弓兵旗下令道:“待会儿鼓声一完,你等立即放箭,将流民打回去。”
“是,“”两名旗总答应一声,便将何二狗的命令交代下去。
“张弓。”弓兵旗旗总一声令下。
哗啦啦,甲片撞击声,弓弦拉动声不绝于耳。
这些几个月前还是流民的弓兵看着城头下的敌人,神色非常复杂,有的人紧张,有的人亢奋,有的人不忍,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地平,你看,敌军队伍里有个小孩儿,咱们这一顿箭矢射过去,他怕不是非死即伤吗?”有一个弓兵猛然间瞥见黄伢子,惊疑不定道。
那被称作地平的弓兵闻言,也是露出不忍的神色,但嘴上却说道:“便是小孩子又怎的,身在敌营就是敌人,咱们只管杀了他便了。”
“哎,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那问问题的弓兵有些恼怒。
“不然你还能怎么办呀?”那叫做地平的问道。
“额,额,。”那弓兵愕然半响,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正当他犹自烦闷不已的时候,突然鼓声止歇,弓兵旗旗总下令道:“射。”
听到上官的命令,什么会不会伤到小孩儿这等事儿他也管不着了,他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将将手一松,他手中之箭便离弦而出。
紧接着,又是第二枝,第三枝,真打起仗来,谁个还管你小孩儿大人。
却说那些抬着木桥的流民走在路上起初并未见到城头上的守军有什么动作,是以胆子略微大了一些,他们本来畏畏缩缩的走的不甚快,后来干脆加快脚步,直趋壕沟而去。
等他们来到壕沟左近,正打算将木桥立起来以便它横过去搭在对岸的时候,不提防城头上鼓声停止,箭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呼啸而至。
先前不打,是因为没有大炮,弓箭够不着,现在到了50步的距离上,自然是万箭齐发。
先前那黄伢子的母亲望着箭雨呼啸而至,再也顾不得什么搭木桥的任务,她一把将木桥丢在一边,抢上几步,将黄伢子护在怀中。
“噗,噗,噗,”箭矢入肉声接连响起。
“呜,嗯嗯嗯嗯。”那妇人眉头皱起,闷哼几声。
“娘,你怎么了?”黄伢子无邪地问道。
“黄伢子,”那妇人忍着剧痛,艰难地说道:“额不成了,额要去见你爹了,你,”她想到此时的情形,觉得自己孩儿的命运只怕是好不了的,但是他还是哽咽道:“你要好好活着。”
说完,那妇人慢慢地往后躺倒。
“娘,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黄伢子见自个儿的娘躺在地上,没有任何言语,他慌了,他马上站起来放声大哭。
以往,只要哭起来,总有人注意到他,总有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今天没有人过来问他,甚至连看他一眼的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在嚎哭奔逃。没有人注意到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孤零零一人而已。
突然,几枝羽箭疾速钻入黄伢子身体中,他惊讶地看着还在颤动不已的羽箭,龇着牙,皱着眉,坐在自个儿娘亲的身边,抽泣道:“娘,额好疼,这游戏不好玩儿,娘。”
声音渐次微弱,黄伢子只觉得越来越冷,而且他居然奇迹般地不觉得疼了,他看着小郭子,小林子所在的方向,心中遗憾道:“额再也不能跟你们一起玩了。”
想完心事,黄伢子只觉得眼皮很重,似乎几千年未曾睡过觉一样,“额先睡一会儿,等额睡醒了,娘请也会睡醒的。”
最后,他沉沉睡去,再也不曾醒来。
镇北堡守军自城墙上连连射出箭矢,漫天箭雨不住价飞往人丛之中,不是就有人中箭惨嚎。
走在最前面的人被箭矢射中,惨叫连连,惹得跟在后面的人心胆俱裂,后面的人恐惧之下,自然是撒腿就跑。
正在后面督战的韩世美见状,立马带人杀将过去,将带头的几个砍翻在地。
“你们听好了,谁他娘的敢不不把木桥撘起来就跑回来,管保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韩世美提着犹自滴血的雁翎刀,疾言厉色道。
众人见到逃跑之人的下场,心知不去搭木桥必死无疑,而去搭木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们没奈何之下,只好又自返身,继续先前的任务。
此时,城头上的弓兵射出10箭以后,大部分人手臂酸痛,无法再弯弓射箭,于是何二狗命令尚有余力者与临时客串的弓兵继续射击,其余弓兵则先去歇息一阵。
这样一来,流民们所受压力顿时减轻不少,他们马上抓紧时间,把握机会,将树木捆扎起来的木桥推立起来,再放倒。
那木桥吱呀一声,便重重砸在壕沟对面的硬土上。
那韩世龙见第一次冲锋,便架了3座木桥在壕沟上,顿时喜上眉梢。
“世冲,你再带人冲上一阵。”多架几座木桥起来。
“是,”韩世冲领命,也带着一拨人,冲向壕沟。
如此,城头上守军放箭,流民顶着箭雨搭桥,如此,循环往复,只过了半日功夫,流民在付出200人伤亡的代价后,便在壕沟上架起了20多座木桥。
韩世龙见壕沟上的木桥足够多了,便打算派人带着木梯直奔城墙而去,却不提防城头上的弓兵频频发射火箭,直奔木桥而去。
那火箭钉在木桥上,烧个不停,饶是那些树木都是新砍的,水分很多,暂时没有烧起来,但是时间长了,只怕也是会被烧掉的。
韩世龙见状,急忙命令手下驱赶流民就在旁边河水中取水,一遍又一遍地淋在木桥上,那木桥吸足水分,湿气变重,自然是无论如何也烧不起来了。
城头上望见这等情况,也就不再发射火箭,双方都在蓄力,为下一次攻防战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