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错了大少爷!”
白春富跪在地上,如捣蒜般磕着头,额头猛地撞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片刻后便血肉模糊了。
周围数百仆役此时感觉恍如隔世一般。
他们第一次看到那不可一世的二少爷如此愤怒、如此难堪地离开,而刚刚还横行霸道的白春富此时竟在对大家都不曾放在眼里的“大少爷”磕头跪拜。
这是梦吗?
一个灰衣仆役捏了一下脸庞。
“好痛!”
身旁的仆役猛地打掉了狠狠掐住自己脸庞的手,对同伴怒目而视。
“这不是做梦。”灰衣仆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所有的仆役默不作声,心中却一起想到了同一件事。
她是谁!
能让二少爷头一次如此愤怒、如此难堪的人,到底是谁?
“这位姐姐,请问你是?”
恰逢此时,许筝从许妄身后走出,眨着可爱的眼睛,询问着眼前的文雅少女。
“我妹妹,许筝。”许妄介绍道。
“我叫唐文心,叫我文心就好。”唐文心看着面前分外可爱的少女,心中十分喜爱,俯下身子对许筝道:
“我可以叫你小筝吗?”
许筝用力点了点头,憨笑一下。
而见到二人如此亲密,白春富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连磕头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这个唐文心,可是连二少爷都忌惮无比的人!
而她与许妄的关系如此亲密,白春富恐惧到难以复加,若是许妄想要针对自己,恐怕就是有九条命,也根本不够活的!
“饶了我吧,大少爷,我也是被逼的啊。”
白春富趴伏在地上,身上属于管事的白衣占满了泥浆,狼狈不堪。
“啧啧啧,这白春富,这次可是跌了个大跟头啊。”
身后大房内,几个账房先生啧啧称奇。
“这白春富,刚进侯府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管事,榜上了二少爷之后,倒比咱们都嚣张了。”一个账房说道。
这些人都是许家财物的管理者,相比于白春富一个小小的杂役管事,他们自然在许府地位颇高。
这其中甚至还有些是许府表少爷们的算数先生,平日里早看不惯白春富的横行霸道,但二者之间联系甚少,账房先生们便懒得管了。
“这姑娘是什么来头?你们谁认识。”一个长袍账房说道。
他们在大房间内,听不真切外面说了什么,只看到了知道许枫是负气而走。
“不认识,可二少爷这副模样,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想来对方来头不小。”有人回道,觉得颇为新鲜。
“这位,哼,这位家里,可是咱们大乾的宰相府!”
宰相府!
三个如同春雷一般,炸响在账房先生们的耳边。
“宰相府?这可不能乱说!”一人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正视着刚才说话之人。
“哼,你也不想想,二少爷的脾气,就连伯爵都得客客气气地道歉,若不是宰相之女,谁还能压得住他?”那人冷笑道。
“这……”账房先生皱了皱眉:“这许妄竟认得宰相之女?”
虽说许妄名义上是侯府的大少爷,若是与宰相之女相识,倒也不是那么突兀。
可实际上,许妄在侯府中处处受人排挤,甚至吃穿住行还不如仆役。
这样的人,宰相之女却愿意与其结为朋友,差距之大,就像地上的泥土与天上的月亮被人相提并论一般,这是账房先生们就算做梦都不可能出现的事,倒不由得他们不震惊了。
而相比于他们,此时得知了唐文心身份的仆役们,才是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因为仆役们就在许妄的身边不远处,账房先生听不到的,他们却一字不漏地全听明白了。
旧识!
不是相识!
玉京里与唐文心相识之人,并不少,但能被其称为旧识,甚至肯以宰相府之名相助的,只有许妄一个!
咕!
所有灰衣齐齐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没有得罪过大少爷吧……”一人艰难地开口道,声音干涩,像是大病了一场。
顿时,所有人齐齐看向他。
没有得罪过?
他们在场的所有人谁没有在茶余饭后,轻蔑地谈论过“祸星”?抑或是在刚才,谁有开口帮许妄说过半个字?
所有的仆役没有说话,眉眼低垂,更有人双手懊恼地抓着脑袋,后悔不已。
他们打破头也想不明白,许府中地位最低的许妄,那个祸星,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个这么一个背景滔天的旧识!
看那亲昵的样子,似乎二者的关系还不像“旧识”那么简单!
“你们说,大少爷真的会找我们的茬吗?”忽然,一个年少的仆役开口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不然呢?大少爷与宰相的千金是旧识,想怎么搞,不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年长者沮丧地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又把我们放在眼里过吗?”年少仆役继续道,声音流畅了一些:
“若大少爷真是一个无法练武的祸星,宰相千金怎能与他成为旧识?”
这一句话,就像一击重锤,将所有人砸醒了过来!
“对,没错,没错!大少爷毕竟是大少爷,怎么可能是祸星呢?”
“大少爷平日里肯定只是不愿意与我们一般见识,或者,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
“深不可测!不愧是大少爷!”
众人诧异非凡,却又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合理,心中回想起许妄的点滴,原本轻蔑的态度竟变成了五体投地般的佩服与敬重!
此时,许妄冷冷地看着眼前不断磕头求饶的白管事。
许妄不会杀他。
因为没必要。
白管事不过是一个马前卒,真正想要将许妄置于死地的人,是许枫,是许枫背后的那些人。
用一个卒子出气,便是死再多,也不会让他天赋被夺的伤口愈合半分。
但白管事伤害了自己的妹妹,许妄也断不会轻易饶过他。
“白管事。”
听到许妄的声音,白春富磕头的动作猛然一滞。
他抬起红肿的脑袋,无力的看向许妄,眼神中满是乞求,全然不见当初那嚣张的模样。
“我不会杀你。”许妄微笑着开口道:“你的命很贵。”
白春富闻言身体一软,险些瘫坐下去。
“谢谢大少爷,谢谢大少爷……”他嘴里呢喃着,跪坐在地,不断地作揖。
“但我也不会这么饶过你。”
许妄话锋一转:“你的命很贵,贵到让数百仆役晚上缺一点可口的小菜,贵到让小筝一个月见不到一次荤腥。”
“我不会杀你,但你必须将克扣的财物全部拿出来,还到每个人的手里!”
对付一个视财如命的人,最好的惩罚便是剥夺他的财产。
白春富呼吸一滞,眼神里犹豫不决,最终,在许妄的注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很合适的做法。”唐文心站在许妄身边,轻声道。
许妄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忽然,他感觉到了某种目光,回身一看,却见数百灰衣仆役跪倒在地,额头碰触地面。
“谢过大少爷!”
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即便是他们再怎么幻想许妄的高深莫测,也没想到他会不计前嫌,为所有人讨回应属于他们的工钱。
而与此同时,灰衣仆役们的心中充满了愧疚,那是对许妄兄妹的愧疚,他们想要道歉,却知自己不配,便只能以感谢来替代。
可这一天之后,许妄必将名动整座侯府,这数百仆役,将无比敬重他!
而许妄,也不再只是名义上的大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