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往上一看,顿时一起大叫起来。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
“快跑!祸事来了!”
“勿要慌乱,一起躲到屋里去!”韩员外大喊。
众仆人、丫鬟,包括陶老汉等乡人都随韩员外一起进正堂里躲避。
“嘭!”一声响,房门紧闭,仅留下张牧之一人在院中应对。
张牧之将桃木剑拿在右手中,抬头仰望。
院墙外,正有一个巨大的魔怪。
这怪物身量有两丈来高,腰间系着不知是什么兽类的皮毛,赤着身子,周身肤色靛青,此时正一手按着院墙,一手持一柄门板一样的大刀,探出身子往宅院里观看。
“小道士!你不怕我?”
魔怪头上有两个形如山丘的隆起,双眼有磨盘大小,张开血盆大口问道。
“尔若真能修成此等法身,怕是早就飞升上界去了,岂会被一扫帚打出原形?”
“你若听我劝告,便速速离去,勤修自身,多积功德,还有成道之日!”
“吱呀!”一声,正堂门开了一道缝。
陶小六、韩员外、陶老汉等人伸着脑袋,透过门缝往外观看张牧之降妖。
那魔怪面上有羞怒之色一闪而没,站起身来,抬脚迈过院墙。
“好泼道,惯会弄嘴!且吃我一刀!”
魔怪吼声似铜钟鸣响,接着右手挥动大刀劈砍下来。
刀刃闪烁寒光,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其势头似乎连山峰亦能斩断。
“道长!快躲开!莫要硬抗!”陶小六在门缝里忍不住大叫!
张牧之充耳不闻,双脚扎个马步,右手举起桃木剑,左手托住剑刃往上一挡!
“当”一声响,好似金铁交鸣,张牧之身上道袍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
正堂中又是一阵叫好声传来。
张牧之感受掌中力道,知晓这巨大的魔怪又是狐精变化而成。
“力道倒是比方才变化的黑驴大了些!”
张牧之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就听右侧有风声呼啸。
却是魔怪左手握拳横扫过来。
张牧之自然不会站着挨打,只见他不退反进,朝前疾走两步避过魔怪袭来的拳头,随即纵身而起,接着左脚在魔怪膝盖上一踏,身形再度升高,到了魔怪肩头。
那魔怪顿时大惊,肩膀猛地一颤,想要将张牧之震落。
岂料张牧之双脚好似生了根,任凭魔怪如何抖动都无济于事。
好个小道士,就见他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纸,正是天师震煞符。
张牧之将灵符拿到嘴边舔一口唾沫,然后贴在桃木剑上。
魔怪右手大张,朝张牧之抓来。
张牧之这次却不同魔怪交锋,而是在其肩头紧走几步,弹身一跃,身在半空将手中桃木剑一甩,剑尖“啪”一声拍在那怪物额头正中。
那枚黄色符纸正正贴在那魔怪眉心祖窍所在,好似落地生根。
那巨大的魔怪动作顿时一停,整个身躯好似变成了一尊静止的雕像。
“哐当!”一声,门板样的大刀掉在地上。
张牧之脚步不停,双脚从魔怪肩头借力,跳到宅邸院墙上,而后又从墙上跳下来,在距离魔怪丈余远的地方站定。
“这狐精果有几分道行,还要多亏了谢道长遗留的天师震煞符!”
天师震煞符同茅山定僵符一样,多用于封镇僵尸、恶鬼之类。
不过天师震煞符无论是适用范围还是威力都比茅山定僵符要大得多。
只因茅山定僵符又叫大将军符,乃是借降魔大将军钟馗的法力镇压僵尸、恶鬼。
而天师震煞符则是凭灵符借来祖天师张道陵的神力,不仅能镇压僵尸鬼物、精怪、邪祟,亦有化解煞气,破妄驱邪的功效,其适用范围要比定僵符大得多。
不过符箓之术大多是借助上界诸神的威力才有灵验,祖天师自然是法力广大,至于灵符能“借来”多少,就要看画符者自家修为了,并非是天师震煞符一定强于茅山定僵符。
此为闲言,且不表,只说张牧之看见那魔怪头顶的灵符,想到刚才自己用口水贴符的举动,连忙在默默祝告“祖天师且饶恕弟子不敬之罪,实是弟子还未修成法力,不能凌空御物,才拿口水……”
张牧之在在心中连连保证日后会刻苦修行,不再辱没祖天师威名,祝告了许多废话之后,许是上界祖天师真的感应到了自家门人的悔意,那被灵符定住的巨大魔怪才起了变化。
魔怪巨大的身躯好似成了虚幻的影像,仅几个呼吸便由两丈高下缩小成三寸来高,接着闪了几闪,便随风散去。
原地现出一只猎犬般大小的黄毛狐狸,头上贴着一张灵符,周身僵硬不动,只有口鼻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地上的大刀也变成了一片高粱叶子,被风儿一吹便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张牧之走进几步,围着狐狸转了圈,那桃木剑捅了两下,才开口叫道:
“狐精已经逮住了,快拿根绳子来捆绑!”
“吱呀!”正堂门打开,一群人呼呼啦啦冲出来。
“就是这只狐狸!那白胡子老头就是它变得!”陶小六大叫。
陶老汉伸手“啪”一巴掌糊在小六头上:“没听道长吩咐吗?去寻绳子来!”
连韩员外也在催促:“快去快去,免得狐狸跑了!”,陶小六连忙往后院去了。
其余人都围上前来,一边观看地上的狐狸,一边称赞张牧之神通。
韩员外来到张牧之近前,拱手道:“未请教道长名讳!”
张牧之连忙还礼,答道:“贫道张牧之,乃龙虎山张氏子弟。”
“果不愧天师嫡传,三两下便降服了妖精!”
韩员外见过谢道长做法,又是设立法坛,摆下香案、神位,又是踏罡步斗,举旗烧符等等,虽也灵验,却不似今日这般利索,跟擂台比武一样,几下便将妖怪制住了。
张牧之隐约能猜到几分韩员外的想法,只是不好解释,也就随口谦虚了几句,不复多言。
这番做派瞧在韩员外眼里,又被理解成了云淡风轻的高人气度。
“方才道长说这狐妖的迷惑之术是唬人的?只要心中不怕就不会被其所伤?”韩老爷轻声询问。
张牧之仔细思索了下言辞:“这等迷惑之术也不能说完全是虚假,其威力全看我等心念而定!”
韩员外有些迷惑:“哦?不知道长可否细说一二?”
张牧之细细解释:“如方才那头黑驴直冲过来,铁牛大叔心中想着那驴子力大,于是便被驴子撞倒在地上。”
“而我料定那驴子乃是幻化而成,其冲撞之势对我而言便是虚浮无力!”
“并非是我的力气比铁牛叔大,而是我心中坚定其迷幻之术不能加诸我身之故!”
韩员外隐约明白了几分,指着地上狐狸,迟疑道:“那刚才这狐精变化的魔头……”
“若我心中认定那魔怪是真实的,他第一刀便把我连人带剑斩成两半了!”
韩员外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意识到其间凶险:“常人就算知道这是狐精的幻术,但真个面对时,只要心中念头有些许迟疑,也难免要被其所伤……”
张牧之点头:“员外说的甚是!有那恶鬼食人心肝,施展的也是类似的法术,如屠夫、恶棍之流,心中不惧鬼神,反而不受其害。”
韩员外也笑道:“我曾听闻,有大儒一声断喝能使鬼神退散,想必也是读书明了真意,不被鬼神所惑的缘故?”
张牧之来时听小六说过韩员外父子两人皆醉心科举的事儿,心中好笑,开口附和:“员外真知灼见,如此才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
韩员外哈哈大笑,心中顿生知己之感:“仅听此话便知张道长也是读书明礼之人,谢道长虽也有法力,却不明我儒家真意……”
张牧之现在有点明白这位韩员外为何会被那狐精纠缠了。
两人正在谈话,陶小六从后院柴房中拿了绳子前来。
张牧之随口道:“去绑了这畜生便是!”
陶小六连声答应,只是踌躇着不敢上前,又回来把绳子递给铁牛,陪笑道:
“铁牛叔,您力气大,连猪都杀得,绑个狐狸自然不在话下,您去吧?”
铁牛站着不动,好似没听见。
陶老汉叫到:“铁牛!去将狐狸绑了,叫小六看看男儿该是什么模样!省得他整日没个正形!”
铁牛只好接过绳子,俯下身像捆猪一样将那黄毛狐狸绑了个结实。
韩员外道:“这狐狸该怎生料理?”
张牧之笑道:“既然这厮说要带兵来攻打,料来此事还有波折,员外可先遣人将它寻地关着,待尘埃落定后再说!”
韩员外点头,吩咐陶小六:“且将狐狸抬到柴房里关押!等道长将所有狐精都降服了再处置!”
张牧之对陶小六道:“只要不把它头顶符纸揭下,此獠便不能再作乱!”
陶小六不再害怕,招呼了另一个仆人,两人一起将黄毛狐狸抬走。
韩员外刚要说话,就听院门外传来行军声、马嘶声及甲胄、兵刃的碰撞之声,顿时面色一白:“这狐妖果真能唤兵马前来?这张道长虽有法力,却不知能否抵挡诸多妖兵围攻?”
陶老汉等人也听到了门外动静,都有些慌乱。
韩员外刚要带人躲藏,却想到刚才同张牧之谈话时,说了那些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话,顿时又有些拉不下脸来。
张牧之笑道:“员外勿忧!左不过又是些幻化之术,可让人大开正门,看我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