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悚然失色。

“清雨繁霜，你们怎么来了东跨院？”

清雨繁霜从窗户内跳进房内。

将一包东西放在桌上。

赵姨娘打开一看，却是她昨天给马道婆的银子首饰。

一颗心跳得直若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这，这是……”

清雨繁霜冷冷地说出一番话。

直吓得赵姨娘亡魂大冒，面无人色。

原来今日白昼，钦天监监正拉着贾赦说了一番话后。

贾赦当即喝命麒麟卫出手。

又暗中收了赵姨娘藏在元春与贾政床下的五鬼纸人等物。

特地让清雨繁霜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警告赵姨娘。

看在贾环那可怜兮兮的小家伙份上。

贾赦还是将从马道婆道观里搜回来的银子首饰，通通还给她。

命她从此安分守己，否则决不轻饶。

赵姨娘被贾赦这番连敲带打，吓得魂不守舍。

从此之后，消停下来。

虽然依旧心内暗恨元春，却不敢再惹是生非，无风起浪。

至于被钦天监监正出手，亲自破去邪法的马道婆。

早就被随后而至的麒麟卫，扔去了大理寺天牢大狱。

魏远山能从马道婆嘴里撬出多少王公大臣家的阴私之事，那就凭自己的能为手段。

贾赦自然不可能还帮他喂饭到嘴里。

远在金陵瀚辰书院准备八月院试的贾琮，得知这个消息后。

也是满脸哭笑不得。

当日贾环乘船南下来金陵投奔他的时候。

贾琮还在想没有了王熙凤，赵姨娘未必会跟马道婆搅和在一起。

弄出个什么五鬼魇魔法。

引来茫茫大士，渺渺真人那帮子稀奇古怪的玩意。

谁知道赵姨娘三不知的还是演了这么一出。

只是人选从贾宝玉王熙凤，换成了贾元春与贾政。

贾琮都不知道贾元春才回府这短短一段时间。

究竟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大事，惹得赵姨娘暗起杀心。

不过还好。

没有招出来什么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用通灵宝玉驱邪。

贾赦只走了趟钦天监，便破了马道婆邪术。

旋即家宅平安。

见贾琮拿着贾赦家书，神色古怪。

贾环连忙问道：“琮三哥，大伯父信里写了些什么？”

贾琮不想被贾环知道这些后宅阴私事。

将信收好。

随口笑道：“你娘如今正给你做衣裳呢，只是还没做好。”

“等做好会自会托人给你送来。”

贾环心头微暖，眼眶一红。

如今偌大一個荣国府里，他最牵挂的人也就是赵姨娘。

………………………………

却说当日钦天监监正走后。

贾政元春父女总算安静了下来，不再满口胡言乱语。

杀人砍人。

只是此后神智昏沉，终日嗜睡。

太医看过只说需要静养，别无他法，连汤药都不肯开。

贾母只能作罢。

贾宝玉那大脸宝，却是被元春那一剑狠狠惊得吓破了胆。

在碧纱橱里躺了半个月，才能出来见人。

只是从此后，他再也不敢跟元春亲近。

哪怕是看见元春半片衣角，都要远远躲开。

而贾政元春父女更是不济。

足足在贾母处养了整整一个月，才搬回自家院子。

说来也是奇怪。

贾政被魇镇过后，性子反而沉静了下来。

不再没事就妒火中烧，胡乱打人骂狗般的折腾。

每日下衙后。

便去梦坡斋看书，安生度日。

反而令赵姨娘又惊又喜。

这一场大闹，东跨院里居然奇异的消停下来。

让一心还想看继续看宅斗热闹的贾赦，略微失望。

贾母其实一直心中疑惑。

究竟是谁在暗中给元春与贾政下的魇镇术？

她原本疑心过赵姨娘。

只是当日赵姨娘自己都当众丢了那么大一个人。

应该不会蠢到拿自己清白来害贾政。

赵姨娘虽蠢，还不至于此。

她哪里知道还真就是赵姨娘干的这破事，只是稍微出了点偏差。

险些跟贾政一样当众出丑而已。

再去询问贾赦，贾赦看着她只是满脸不耐烦。

“人好了就行，其他的事老太太管那么多什么？”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谁家没点后宅阴私事？！”

贾母恨得牙根痒痒，却对贾赦这混不吝早就束手无策。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日。

是甄太妃灵柩移去孝慈县皇陵暂安的日子。

需得停灵数日，待到吉日才入地宫。

原本伺候甄太妃的宫女太监，自然都去了皇陵。

满宫白幡缟素也拆了下去。

贾赦在御花园里。

陪着又多几分不清醒的糊涂虫永泰帝，下湖捞鱼。

宁寿宫里的皇太后思前想后好些天。

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命孟红袖孟姑姑给贾赦带话。

唯一的条件是。

每日正式治疗时间她要跟天玺帝一起亲自看着。

贾赦大喜，满口应承！

这天天做保姆奶娘，带个超级巨婴的日子，他是过的够够了的。

当日。

戚有禄再度扮成小太监，跟扮成宫女的清雨繁霜进宫。

二更时分。

天玺帝与皇太后亲自去宁寿宫后殿寝宫。

孟姑姑将所有在寝宫侍候的宫女太监，一并屏退。

与戚老总管、戴权、夏守忠看守寝宫大门。

寝宫内。

贾赦早就千哄万哄，服侍永泰帝沉沉睡下。

满宫里，只留下一盏烛台。

等永泰帝鼻鼾微起，皇太后天玺帝走进寝宫。

朝戚有禄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戚有禄点燃特制艾香，银针定魂，金针定魄。

口中念念有词。

贾赦这才知道杨老御医原来给小翠儿永泰帝治疗的时候。

居然用的是咒言。

清雨繁霜今次所用毒素，是当日杨老御医夫人亲自指点调配。

孟姑姑自然也试过毒性。

只见清雨繁霜在永泰帝口中倒入一滴毒剂。

两人手指翻飞，用特殊手法，不断在永泰帝身躯上轻轻敲击。

那毒素并不难配制。

孟姑姑不会的也就是这个由杨老夫人亲自传下的手法。

与此同时。

戚有禄单手结出祝由医印，轻轻点在永泰帝眉间。

“开始了？”

天玺帝紧紧抓住贾赦的袖子，脸色煞白。

声音略微打颤，满手是汗。

贾赦拍拍天玺帝手背，示意他不要出声。

皇太后站在一旁，凤目低垂，沉默不语。

渐渐。

只听永泰帝口中说出含含糊糊的呓语。

丝丝带着晦涩的气息从口鼻之间，缓缓飘出。

戚有禄朝贾赦挥挥手，示意稍微后退。

那道晦涩气息里隐含毒素。

贾赦天玺帝皇太后都没有武功，不过是寻常人。

他生怕贾赦等人沾染上那毒素的气息，到时候难免要病上几天。

只听见昏暗幽深的寝宫里，只有戚有禄口中念诵神秘古朴的咒言。

与清雨繁霜特殊敲击的声音，轻轻响起。

贾赦一手拉着皇太后，一手带着天玺帝，缓缓后退。

宫外，万籁俱静，鸦雀不闻。

约莫一个时辰后。

清雨繁霜长长舒了口气，停下指尖上的节奏。

戚有禄同时收回祝由医印，也是神色疲倦。

轻轻抹了一把额上冷汗。

低声道：“今次成了，先出去，让老圣人多睡会。”

“明早便能知道了。”

说清雨繁霜将门窗打开。

散去殿内特制艾香与毒素气息。

戴权进来陪护永泰帝。

皇太后带着贾赦等人过后殿明间暂歇。

宫女奉上茶后。

皇太后见戚有禄与清雨繁霜三人皆是神色疲倦。

就连端着茶盏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连忙道：“小禄子，快去你伯爷爷屋子歇会。”

戚有禄原来在西内的时候，便叫做小禄子。

“是，太后娘娘。”

戚有禄也是第一次正式用祝由禁术，心神俱疲，累得不行。

皇太后接着又道：“红袖，你带清雨繁霜也下去休息。”

“是。”孟姑姑将清雨繁霜带走。

今日开始第一次治疗。

贾赦与天玺帝自然谁都不能走。

后殿寝宫龙床前，放下两张锦榻。

两人一左一右合衣躺下。

鼻息渐重，沉沉睡去。

此时，整个宁寿宫鸦没鹊静，静谧非常。

等贾赦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永泰帝与天玺帝都还没醒。

贾赦唤了个宫女进来服侍梳洗后，才将天玺帝叫醒。

“三哥，父皇醒了吗？”

天玺帝揉着眼睛，模模糊糊问道。

昨晚治疗效果好不好，就看今天永泰帝的情况。

“还没醒，你先洗漱。”

贾赦随便坐在椅子上，看着熟睡的永泰帝，念头翻滚。

永泰帝一旦清醒，自然会记得甄太妃。

到时候还有一场官司要打。

但是让永泰帝继续糊涂昏聩，他又实在不忍心。

是以，心中纠结无比。

天玺帝梳洗后，正好看见永泰帝睁开眼睛。

跟贾赦两人齐声问道：

“父皇，感觉怎样？”

永泰帝皱了皱眉：“老三，小九，你们怎么都在父皇寝宫？”

“还就睡在锦榻上？”

贾赦见他说话难得条理清楚，连忙朝永泰帝看去。

“父皇你记不记得这是哪宫寝宫？”

永泰帝道：“不是说大明宫闹鬼，朕才搬来宁寿宫的？”

贾赦顿时大喜：“父皇，你总算好多了！”

永泰帝如今能说出带有逻辑，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胡言乱语。

自然是比原来好多了。

永泰帝白了贾赦一眼：“朕又没病，什么叫好多了！”

说着命宫女太监进来给他梳洗。

一时穿戴整齐。

这才带着贾赦天玺帝等人去宁寿宫正殿，跟皇太后一起用早膳。

皇太后分辨不出永泰帝如今是好是坏。

温和笑道：“陛下，今儿有碧粳米粥，与红枣阿胶粥，要进那种？”

永泰帝笑了笑：“梓潼难道忘了朕不爱喝粥？”

“上些牛乳点心吧。”

“小九喝了，一会还要去勤政殿看牌子见人。”

他这一句说出。

皇太后，天玺帝，贾赦等人齐齐大喜过望！

这老糊涂虫终于记得天玺帝是个皇帝了！

不是偷穿他衣裳的皇九子！

用过早膳后。

永泰帝趁皇太后去偏殿礼佛，天玺帝去勤政殿看牌子见人。

将贾赦的袖子轻轻一拉。

压低声音问道：“老三，朕好久没见嫣儿了……”

“她是不是还在生朕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