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命夫人府离义孝亲王府只有一墙之隔。
那边传的丝竹鼓乐,开台唱戏的声音,贾母如何听不见?
寒着一张脸,坐在荣庆堂中,沉默不语。
贾琏终究没有送帖子来。
她毕竟是做母亲的,又被贾赦亲口说过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又怎么可能不请自去?
贾母神色不虞,元春跟探春都不敢出声。
只默默陪着贾母坐着,堂中气氛宛若冰窟。
至于大脸宝,又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这段时间以来,他总是这样古古怪怪,遮遮掩掩。
就连袭人都找不到大脸宝去了哪里。
荣庆堂前院外书房。
贾政听见隔壁锣鼓喧天的声音。
想来一定是高朋满座,愈加觉得心痒难搔。
只是踱来踱去,没个片刻消停。
有心过去,又怕贾赦性子不好。
万一惹得贾赦火气上来。
会不会命人直接将他扔回来,还是两说。
贾政满腹心事,焦虑不安。
如今隔壁王府里起码坐了满神京大半勋贵。
任谁说句话都能帮他官复原职。
他却只能眼睁睁听着喧闹之声,坐困愁城。
心内不由得默默盘算。
贾赦那一派系的皇亲宗室,绝对不会跟他私下相交。
算来只有原来在义勇亲王府上见过的信豫郡王还罢了。
贾赦将义勇亲王在朝在野的势力打得七零八落。
如今只能窝在王府造小人。
信豫郡王一定不可能贾赦关系好!
所以趁着还能搭上话,不如多走动走动。
毕竟,那也是名正言顺的郡王。
贾政此时完全不知道,他的小动作小心思贾赦一清二楚。
更不知道信豫郡王就是颗雷。
一旦暴出来绝壁自身难保的巨雷!
他正在盘算东盘算西的时候。
隔壁义孝亲王府的气氛达到了巅峰!
今日永泰帝早起,只看见戴权跟满地嗷嗷叫的煤球。
贾赦,小翠儿,贾琮,迎春,惜春等人却一个不见。
心中诧异。
便问道:“戴伴伴,老三跟小翠儿琮儿他们都去哪里了?”
戴权只能道:“今儿三爷搬回王府。”
“碧和公主帮着过去陪堂客。”
永泰帝一听满脸不高兴。
“老三今日开府怎么不告诉我!”
说着牵着煤球,就要出去找贾赦。
戴权哪里拗得过永泰帝。
只能给他换了身便装,牵着煤球朝义孝亲王府后门走去。
好在大观园跟义孝亲王府极尽,走着也就过去了。
暗卫跟内卫,自然先过去通报贾赦。
永泰帝这一去。
满堂宾客纷纷大礼参拜。
山呼万岁不绝。
永泰帝随意挥手,说了句免礼平身。
便拉着贾赦不放。
“老三,你开府怎么不请爹跟母后过来暖房?”
“还叫爹一個人留在园子里!”
贾赦猛地一拍额头:“爹啊,我忙得给忘了,是该打!”
早知道该让小翠儿去正殿守着永泰帝。
免得永泰帝起来找人。
永泰帝东张西望,满座找人,最后目光落在忠勤身上。
笑呵呵地招手道:“小六,你过来!”
“揍你三哥一顿给父皇出出气!”
忠勤哈哈大笑:“父皇,等客人走了就揍!”
“保证揍得三哥满天飞!”
“给父皇出气好不好?”
永泰帝开心的拍掌大笑:“好!最好是挂在树上打秋千!”
当日小翠儿说要将乐和挂树上打秋千,永泰帝便记住了!
忠勤将胸膛一拍:“没问题!”
贾赦在忠勤胳臂上用力一拍,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厮就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货!
贾赦命人重新在上首摆了一席。
自己亲自陪着永泰帝坐了,又拉着忠勤跟忠顺作陪。
满座勋贵都暗道,贾赦这圣眷也是没谁了。
这螟蛉义子的分量,完全不在正牌子亲王之下。
至少那些亲王开府的时候,永泰帝从来没有亲自去过。
贾琮过去将煤球牵来抱在膝盖上,拿了个果子给它捧着啃。
今日正殿人多,喧闹繁杂。
他可不知道煤球会不会跟小猫小狗一样也有应激反应。
见那小熊崽子乖巧捧着一个果子啃
徒垚一时玩心大起。
捏着熊掌笑道:“琮哥哥,煤球喝酒不喝?”
“要不要给他喝一杯?”
贾琮拍开他捏着熊掌的手。
笑道:“眼见得都快要大婚的人了,还长不大!”
“你咋不喂小狐狸喝酒去?”
戚有禄笑道:“六爷,你少些做怪,等会煤球喝醉了,可当真没人能哄住。”
侯孝康走来问道:“原来忠淳亲王前些日子满山遍野找小熊崽子,就是这个?”
贾琮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它么,老圣人喜欢,走哪里都带着。”
侯孝康哈哈大笑走开。
贾琮忽然想起侯孝康也算是孔明玉姑父。
心内又莫名其妙的有些发虚。
连忙拉着徒埩问道:“埩大哥,怎么埩大嫂今日没来?”
徒埩脸上一红。
轻声道:“你大嫂遇喜了……”
贾琮徒垚戚有禄大喜,连连拱手:“恭喜!恭喜!”
徒垚挤眉弄眼地坏笑:“埩大嫂遇喜了,可有一年半载不会想着上阵杀敌。”
“皆大欢喜!”
徒埩憨憨笑道:“有禄哥,明儿你下衙的时候,记得去王府帮着看看脉象。”
戚有禄笑呵呵地道:“没问题!我明儿下衙就过去。”
他们都是通家之好,又是上阵杀敌过的同袍。
徒埩才懒得讲究这些男女大防。
经过黄河旁边那一夜,论医术,他只相信戚有禄。
贾琮看看徒埩,又看看戚有禄。
“埩大哥,姐夫哥,话说,你们两个到底谁大?”
戚有禄在他身边这些年,从来都不过生日。
徒埩也是个铁憨憨。
在江南的时候,没有人记得提醒他,他也不过生日。
两人就你大哥,我大哥的胡乱称呼。
徒埩笑道:“我六月初六的生辰,有禄哥呢?”
戚有禄一双眼睛睁得溜圆,轻声问道:“什么时辰?”
“午时。”
戚有禄将双手一摊:“那咱们还是互相叫大哥吧……”
他也是六月初六午时生人。
贾琮跟徒垚齐声大笑:“哪里这么巧?”
那边永泰帝偏生听见了。
连忙问道:“垚儿,琮儿,你们笑些什么?”
“告诉爷爷也笑笑。”
贾琮抱着煤球过去道:“有禄哥跟埩大哥同一天生辰。”
贾赦笑道:“那两个糊涂小子直到今天才知道?”
忠顺乐不可支:“我们可是早就知道了!”
贾琮愣了愣。
猛地想起当年迎春差点定给徒埩。
难道这生辰八字当真算得这么准?
永泰帝出现后,开始满座勋贵都有些拘谨。
后来见永泰帝根本没有留意他们。
只在贾赦忠勤忠顺那一桌上说笑。
也就放松了起来。
酒过三巡后。
满座高官勋贵纷纷去给永泰帝贾赦等人敬酒。
贾赦将永泰帝的酒拦下,自己却喝了一杯又一杯。
眼见得就要醉倒当场。
戚有禄连忙过去喂醒酒丸,又帮他推拿穴位解酒。
忍不住嗔道:“六叔,七叔,你们就不帮着岳父大人喝些?”
“看醉成这样……”
忠勤笑道:“侄女婿,你放心,你这岳父还能喝!”
贾赦酒量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今天已经还没到量。
贾珍拉着贾琏含含糊糊笑道:“话说,咱们这个妹夫还当真不错。”
“可要看好了,别被人抢了去。”
他带了三分酒意。
贾琏大着舌头笑道:“六礼都快走到请期了,谁有还能抢走?”
贾珍如今虽然比原先纨绔的性子要改了很多。
但休沐的时候,难免会跟一群狐朋狗友上上青楼,喝喝花酒。
说着将上次戚有禄在烟月楼发威,惹得花魁娘子犯相思病的事说了一回。
贾琏风月场中打滚惯了的人,听了也不以为意。
醉眼迷离里满满是笑:“被花魁娘子看中是件好事嘛,又不能进府怕什么?”
贾蓉倒是知道戚有禄那个承诺。
见二叔跟自家父亲都带了三分醉意,自然不好说。
正热闹中。
义孝亲王府大门口,圣驾卤簿鸣鞭净街,浩浩荡荡而来。
天玺帝亲至!
满场勋贵,文官清流再度离席跪下。
山呼万岁。
永泰帝笑呵呵地道:“小九,快过来坐!”
天玺帝先将太师杨季亲手扶起。
再命其余人免礼平身。
过去便挤在贾赦身边坐下。
贾赦醉醺醺翻了记白眼:“不会去小六小七那边坐?”
“非要来挤我!”
天玺帝嘿嘿直笑:“六哥身上有血腥气,七哥有脂粉气!”
忠顺挤眉弄眼坏笑:“九弟,这就不怕有酒气?”
天玺帝懒得理他:“说得好像你没酒气似的!”
满场宾客直看得瞠目结舌。
这还是朝堂上那威仪赫赫的当朝天子?
贾敬见天玺帝挤着贾赦坐下。
贾赦又醉成了一只猫,说话行事毫不顾忌。
生怕引起朝堂议论,连忙起身将各文武百僚都引至偏殿坐席。
正殿只留下他们皇亲宗室,亲王郡王等人就座。
赔笑道:“各位同僚,敬思虑不周,这边请。”
贾琮也连忙命太监换了一张大席面。
这才重新坐好。
义勇亲王与忠硕忠瑄另在一桌,满心不忿。
自己等人开府的时候,哪里有两代帝皇齐至的待遇。
只是那出了名的冷面亲王义恭也在这一桌。
三人皆是满肚子腹诽,只不敢明说。
义恭盯了义勇半日。
方才冷冷地道:“四哥,你府上那个嫡次子还能不能管好?”
“实在管不好的话,扔去大哥手下吹白毛风!”
义勇连忙问道:“五弟,怎么了?”
义恭道:“你自己回去问问你那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
“不要等到九弟亲自过问!”
“到时候,天王老子都救不得他!”
偏生这句话又被贾赦听见了。
扶着戚有禄摇摇晃晃走来!
指着义勇亲王鼻子骂道:“徒小四!”
“你个棒槌到底会不会教儿子?!”
“要不要我亲自帮你教!”
义勇亲王如今怕贾赦怕得要死……
生怕自己也步北静王那兔儿爷后尘,死得连渣都不剩。
连忙起身,赔笑道:“三哥,有话好好说……”
“等小弟回去一定亲自过问……”
义恭亲王扯着嘴角笑了笑。
“三哥……毕竟是侄子,还请手下留情……”
他素来是冷面亲王,这样说话已经大为难得。
贾赦竖起手指。
对义勇亲王淡淡地道:“三天!”
“我给你三天时间亲自去查!”
“否则,别怪我这做哥哥做三伯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