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叔借着绳索上了打头的客船,刘栩良上了第二艘货船,向沈尚直复命。
“回叔祖,属下二人摸到了一线峡江匪修的秘密索道边上,斩杀六人,砍断了铁索。斩杀的六人中就有江匪的大当家,余下的江匪都叫喊着要报仇。”
半个月前,林家花重金雇了正平镖局十六名镖师,护送林夫人母子赶往沔州,不想却在马头山下中了山匪闫老狗的埋伏,十六名镖师无一生还,林夫人三人也下落不明。
消息传回宣州,林二爷找上正平镖局,镖局立刻派出三十名镖师随林家出宣州寻人。带队的刘栩良是正平镖局武功最好、名声最大的镖头,此人一项高傲。
但他到了沈尚直面前,却老实得像只见了猫的耗子,惊得林二爷差点掉了下巴。
“擒贼先擒王,干得好。就算咱们不杀匪首,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沈尚直隔窗回望一线峡,吩咐道,“康安贤侄,命大伙摆开阵势,准备应敌。”
“遵令!”林二爷响亮应了,雄赳赳气昂昂出屋,先在甲板上吆喝几句,又跑到船舱内训话。
“兄弟们也都听到了,一线峡的水匪要劫咱们的船抢咱们的钱,刘镖头杀了他们老大,他们嗷嗷着要追上来报仇。这个仇,大伙儿说让不让他们报?”
高家三虎、赵录六人和船上的舵工、镖师等齐声高喊,“不让!”
“对,这是咱们的活命船,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让,更何况是一帮畜牲!等他们追来后,就看大伙儿的了。”
林二爷做完动员,吩咐边上的林长桥,“把鼓抬到甲板上去。”
“……”
提着鼓槌的林长桥心里十分没底,“二爷,小人只会敲舞狮的鼓点,战鼓小人真不会啊。”
林二爷瞪眼,“等着你说,黄花菜都凉了,爷心里门儿清!快抬上去,别耽误大事儿。”
“咚,咚,咚。”
林如玉梳好头发换好衣裳走出房门,就听后边的货船上传来沉稳的击鼓声,这节奏沉稳又有力量。
守在门外的吕正道,“江匪露头了。”
他们乘坐的大船沉吃水深,不及江匪的小船跑得快,被追上来是早晚的事儿。
怎么应对追上来的敌军,叔祖早有布置,林如玉并不担心,“吕叔可瞧见我弟弟了?”
吕正回道,“某方才见他跟生子一块运石。”
房氏提着鬼头刀走出房门,“阿衡有刘师傅保护着,不会出事儿的。”
刘有钧是林家功夫最好的护院,不过林如玉还是不放心,“娘,阿衡年纪还小,待会儿打起来伤着他怎么办,还是把他叫回来吧?”
“阿衡经过这半月的历练,胆子大了不少。他既有心帮忙,娘就不能拦着他。大事他做不了,搬几块石头递几支箭还是成的。等敌人正上了船,再让他撤下来也不迟。”
叔祖商议过峡计策,让房氏取出两套女儿的衣裳给竹青和生子穿上迷惑敌人时,不想她的女儿却挺身而出,要亲自站上船头压头阵。房氏虽怕女儿出事,但她要去,房氏也不拦着。
现在,江匪追上来,阿衡要帮忙,房氏也不会拦着。她提着鬼头刀,向船舱外走去。
看着母亲的背影,林如玉也挺起胸膛,“吕叔,我去药房,船上就交给您了。”
安自远要抓的是她,所以她现在不能露面,不能让追上来的人猜到她在哪艘船上。
房氏走出过道,见儿子正在往背篓里装石头,便过去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又叮嘱刘有钧两句,才提刀到了提弓箭的大福身边,叮嘱道,“大福,待会儿吕叔喊射箭你就射,射完要躲起来别被下边飞上来的石头和箭伤到。”
房氏的话音刚落,货船上的鼓点变急了,吕正喊道,“江匪过来了,大伙准备应敌。”
眼见着就要追上大船了,江匪二当家举起鬼头刀怒吼,“兄弟们,冲啊,给大当家报仇——”
“嗷——”
一线峡杀人如麻的江匪们嗷嗷叫着,弯弓搭箭举石头,只等大船进入他们的射程内,就乱箭石块齐发攻船。
要下水凿穿底的江匪也站起身,咬住匕首做好了入水准备。
大船尚未进入江匪的射程,但他们却已进入了沈尚直的射程。
用斗笠遮住半张脸的沈尚直走到船尾,双箭齐发奔向领头的江匪二当家。
方才还嗷嗷叫的二当家吓得弃船逃命,他身后的弟兄躲避不及,胸口中箭,倒退两步向后摔入水中。
沈尚直这两箭,令江匪气势大减,船上气势高涨。
“愣着做什么,上啊!给大当家和二当家报仇雪恨!”安佳春大吼一声,带头冲了上去。
振奋心弦的鼓声中,双方展开激战。
下蔡城药王庙高塔顶层的地上,躺着六俱尸体,这些人个个身中钢钉七窍流血,死状恐怖至极。立在尸体中的安自远面无表情,浑身是血的安逢春以刀拄地,气喘如牛。
靠在墙边的安江春吓得面色惨白,虽说早就听闻世子手段狠辣,但亲眼看着他把自己人和杀手一块灭了,还是大大出乎安江春意料。
差一点,他安江春也就死了……
安逢春喘匀了气,请示道,“世子,可要把佳春他们立刻召回?”
安自远抚平衣袖,声音透着嗜血的寒气,“不必,区区几个毛贼而已。”
“报叔祖。”刘栩良进入房中,单膝点地,“货船重伤两人,轻伤六人;客船重伤一人,轻伤两人,无一战亡。”
战果还算不错,沈尚直点头问道,“你曾在何处从军?”
刘栩良激动万分,“回叔祖,属下曾在青州徐绍彪将军麾下效力十年。”
原来是徐绍彪的部下,怪不得能认出自己。沈尚直抚须,“这不是军中,无需多礼,起来吧。”
“竹青,夹板!”
林如玉接过竹青递上来的夹板,将伤者的胳膊固定好,挂在他的脖子上,立刻道,“送他去船舱客房静养,下一个。”
“姑娘,没有了。”
竹青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着实没想到给姑娘打下手,比在甲板上用石头砸江匪还累。
没有了?
林如玉转了转酸涩的胳膊,洗净手上的鲜血整理好药材,走出船舱发现天已擦黑了。
此处已与一线峡大不相同,相对平坦的两岸尚有未被水淹没的梯田,袅袅炊烟从农舍屋顶升起,真是好一派田园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