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什么话?”
林二爷和小阿衡从房中探出半个身子,房氏也从旁边的议事房中走了出来。
过道内顿时变得热闹无比。
与众人说笑的许川,心里的惊骇却能用滔天形容。
难怪侯爷会那般神色,难怪吕正和刘栩良会言之凿凿,面前这稚气未脱的瘦高少年,活脱就是当年的大公子。
许川目光下垂,落到沈戈穿着的粗布长裤的腿上,笑道,“沈戈腿上有伤,不宜久站,咱们回房说话?”
目送二弟带着沈戈和许川回房后,房氏进入女儿房中,笑道,“叔祖家这位管家很是风趣。”
“能让大伙见了都觉得亲切好相处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林如玉两世为人,可不会被表象迷惑了去。
房氏捧住女儿的小脸揉了揉,欣慰道,“娘的娇娇出来这一趟,真是长本事了。像叔祖和许管家这样才是真正见过世面,有大本事也有度量的人。”
许川从林二爷房中出来后,回到侯爷房中。
沈尚直已醒,正靠坐在床上看许川带来的朝廷邸报,见许川回来了,便问道,“如何?”
许川压低声音问,“老爷可派人探查过他的身世?”
沈尚直摇头,“此事不急。等鲍励他们追上来或等庄明扫清沿途障碍,先去下蔡将安自远除了再说。”
许川点头,“属下从吕正抓住的一线峡水匪口中得知,六月初,有人拿着祁县县令亲书的招安文书到了一线峡,许下只要水匪‘改邪归正’,就既往不咎。那水匪并不知安自远是哪个,听从狼烟号令也是早就订下的信号,昨日让他们进攻林家大船的人黑布蒙面,手持的也是董文印的印信。”
沈尚直摇头,“我虽未见过安自远,但从他的手段来看,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能驱使的。自我出了都城南下,先后有三路刺客追杀我,其中最强的一路也在追杀安自远,此人的来历定不简单。”
“那就不管他的来历,先除掉再说。”许川说完,两人都笑了。
过了片刻,许川又压低声音道,“老爷可曾想过,沈戈与安自远可能是同一伙的?亦或,沈戈是某些人摆在乌沙镇的棋子,而他自己并不知晓。”
因年初追查到确切消息,十三年前抓了沈尚直之孙沈彦义的人,带着孩子一路南下。所以沈尚直才会冒险出京,南下寻亲。所以,沈尚直遇到与儿子模样酷似的沈戈,是早晚的事。
这个可能,沈尚直怎会没想过,“若他是被人布下的棋子,那老夫便要顺着这枚棋子挖出他背后的黑手。不论如何,沈戈是个好孩子。你可瞧见林大福了?那孩子虽说心性单纯了些,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
许川心中叹息,随着老爷的意转了话题,“林大福一直在房中玩挑木棍,属下尚未得见。”
用过晌午饭后,林如玉、阿衡、生子和大福四人围桌而坐,玩挑木棍,沈戈坐在旁边,守着热气腾腾的药碗看热闹。
“姐,挑这根、挑这根。”小阿衡用手指着桌面,兴奋嚷嚷。
沈戈看了一眼桌面,阿衡选的这根小木棍虽然只被压着一头,但却压得很是牢固,在它上方那根木棍未被挑走之前,这根是动不了的。
“好。”
林如玉听从弟弟的建议,去挑那根他选中的小木棍。
她雪白的贝齿轻咬下唇,浓密睫毛下垂,无比专注地左右移动小脸,寻找最合适的角度。
透过药碗腾起的热气,她的模样美得像说书人口中的下凡仙子,沈戈不由自主地看痴了。
“啊——”
林如玉失败后,与生子、小阿衡一起发出遗憾又懊恼的叹气声。不过沈戈从她脸上没看到一点失望的模样,她是在很认真地陪着弟弟玩呢。
有个这样的姐姐,真好。
“大福哥,这根、这根!”
接下来轮到大福了,生子和小阿衡又开始为大福出谋划策。
大福挑木棍的专注模样,跟他射箭时的神情一不无二。
竹青快步从门外进来,“姑娘,又有好几个人上船了,叔祖请您过去一见。”
叔祖让自己过去,说明上船的人是自己认得的,莫非是鲍励或陈景成?
林如玉惊喜站起身,“你们先玩,轮到我时先让阿衡替着。”
沈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回自己房中养伤。
林如玉进门见到站在房中的陈景成和鲍励,欢喜喊道,“陈四伯,鲍叔!”
陈景成和鲍励回头看到林如玉,对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当初,他们因听了林如玉说卧龙堤就要决堤的话,早早搬出乌沙镇,才幸运地避过了这场滔天的洪水。
“好侄女!见到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陈景成的感恩方式别出心裁,他一把拉过自己的儿子,推到林如玉面前,“这是我家的胖小子万里。”
胖墩墩的陈万里二话不说,双膝跪在林如玉面前,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直把林如玉磕傻了,也把众人看傻了。
陈万里磕完头才道,“我祖父发了话,我们陈家人无论谁找见您,一定要给您磕头,谢过您的救命之恩。”
陈景成用胖大的手拍了拍儿子宽阔的肩膀,“如玉,你是我们陈家的救命恩人。”
林如玉连忙还礼,一时被这场景镇住,不该该说什么才好。
房氏上前抬手虚扶陈万里,“好孩子,快起来。如玉到贵府求助,贵府待之以礼,出人出力帮着找寻我们母子。如玉感恩,才会将从山匪那里听来的闲话告之。若真论起来,救陈家的不是如玉,是贵府的家风。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扶起了陈万里,房氏展袖抬手,向陈景成和鲍励行礼,“林房氏拜谢两位恩公,仗义出手搭救之恩。”
林二叔也上前,站在大嫂身后给二人行礼,陈景成和鲍励还礼,连道不敢当。
沈尚直笑道,“算上如玉丫头救鲍励的那次,老夫已先后三次得林家相救了。”
许川笑眯眯道,“除了在下和小万里,这屋里每位,都可被人尊一声‘恩公’了。”
听了许川这话,大伙儿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