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照顾一个脆弱的小生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徐清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麻烦程度。
小雪花并不像他设想的那样,除了吃就是睡,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安静的状态。
这一整晚小家伙起码醒了五六次,每次苏醒都要用中气十足的叫声呼唤徐清,折腾的他完全睡不好觉。
为了让小家伙老老实实睡觉,徐清给小雪花喂了两次奶,剩下三次则是帮助它排便。
这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没有猫妈妈照料,还不会自己拉屎,徐清找了一块沾湿了的棉布轻轻搓揉小猫的屁股,这才让它顺利地给肚子腾出了空间。
揉小猫肚子的时候,徐清顺便辨别出了小雪花的性别,它是一只小母猫。
约莫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最后给小雪花喂了一次羊奶,徐清总算得以一觉睡到天亮。
……
老约翰家的客房在楼上,分外狭小,那张用薄木板钉成的小床根本躺不开高大的徐清,无奈,他只能蜷缩着睡觉。
早晨起床时,徐清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没有一处舒服。
浑身酸痛,加上不充足的睡眠,导致他遭受到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老约翰已经点燃火炉好一会儿了,楼下比楼上暖和不少。
热了些剩饭剩菜,两人匆匆填饱肚子。
临出门徐清又喂了小雪花一顿,见小家伙埋头苦睡,一时半会儿不会苏醒,这才跟喂完马的老约翰启程前往铁匠工会。
今天的天气远不如昨天,寒风从夜晚一直刮到了清晨还没停歇,马尾镇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几名背着木柴的农夫缩在一家店铺门口,裹紧大衣等待买家;早起的商贩推着小车,扎紧狗皮帽子卖力吆喝着,然而无人光顾。
镇上的住户比郊外的人睡得晚,起的自然也要晚些。
大清早的,街道上除了酒馆和面包店,大多数店铺都没开门,就连居民区烟囱上的炊烟也颇为淡薄——多数城里人还躺在床上咒骂这个早春该死的寒冷。
徐清跟着老约翰穿过熟悉的马鬃街,从一条狭窄的胡同拐到了后巷。
“快到了。”
老约翰指向不远处一栋用青石堆砌的高大建筑。
“那就是铁匠工会。”
不用老约翰说,徐清也能注意到这座异常庞大,造型简单,风格粗犷的建筑物。
它整体色调灰暗,共有两层,长度惊人,几乎占据了半条街道,宽阔的粗晶窗户下排列着七扇四四方方的大铁门,屋顶竖立着一行高耸的烟囱,正喷吐着黑烟。
相距不远,徐清隐约还能听见建筑中传出的敲击声,这让他觉得分外亲切。
走得近了,可以看到铁匠工会正中间的大铁门上挂着一块生铁铸成的牌匾,上面镶嵌着一行气势十足的由铜条拧成的大字——马尾镇铁匠工会。
“这边是铸造工坊,这边是锻造工坊,后面是仓库……”老约翰介绍着。
“我没记错的话,铁匠考核要从正门进去,里面有人接待你,更详细的我就不太了解了,毕竟我不是铁匠,不可能常来这里。”
徐清点点头。
“没事,您送我到这里就行了,考核的事交给我。”
说罢徐清走向敞开的铁门,回头看到老约翰还站在铁匠工会门口,像是要一直等到他考核结束,连忙摆摆手。
“约翰爷爷,天这么冷,您不用等我,先回家吧,帮我照看一下小猫,别让它饿着。”
见老约翰转身离去,徐清这才放心地走进工会大门。
铁匠工会的内部与整个建筑风格保持一致。
正方形的石柱镶嵌着金属边框,撑起高达五米的大厅。
穹顶的吊灯被铁链悬挂,地板由黑石板铺就,各个角落都用铸铁勾勒着棱角分明的花纹,呈现出厚重可靠的装饰理念。
一排红松柜台正对大门,左右墙壁上悬挂着各种铁器,从农用的镰刀、锤子、镐头、铁锹、凿子、撬棍、马掌到战场上的刀剑盾斧,再到精致的全身甲,展现着铁匠工会雄厚的实力。
可能是因为来的太早,大厅有些冷清,除了几个匆忙走过的铁匠,仅有一名披着毛毯的黑脸男人支着胳膊坐在柜台后打盹。
当当~徐清敲了敲柜台。
“您好,请问铁匠考核去哪里?”
男人抬起头,不耐烦地瞥了徐清一眼,见打搅自己睡觉的是个陌生面孔,脸色又黑了几分。
“又是个自找没趣的毛头小子。”嘟囔着,从柜台下抽出一张牛皮纸,黑脸男人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
“叫什么?”
“徐清。”
“好奇怪的名字,那你姓什么?”黑脸男人在牛皮纸上划拉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姓徐,清是我的名字。”徐清有些无奈,他不知道铁匠工会为什么要在前台放一个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人接待商客,就不怕这人把生意谈黄了吗。
“你姓徐?”黑脸男人有些诧异,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咽下了一句话,接着问道。
“你要考核什么?刀匠?剑匠,还是制钉师?”
“刀匠。”徐清回答。
草草写下一行字,黑脸男人放下笔拽了拽披在身上的毛毯。
“拿着这张纸,出门左转,到最后一个门,找一个叫老艾克曼的,就说你来参加铁匠考核。”
将牛皮纸拍在桌面上,黑脸男人揶揄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老艾克曼的考核是最不讲人情的,你最好有两把刷子,不然被打击了信心,可能要永远告别铁匠这个行业了。”
“但是不用担心,我看你个子挺高,不干铁匠来这里看大门也是块好材料,吓唬人总是没问题的……”
“唉唉唉,怎么走了?”
没等黑脸男人话说完,徐清已经拿起牛皮纸离开了大厅。他不会将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按照那人的指示,徐清来到了大门前。
和正门不同,其它六扇大门都是紧闭的,这扇门也不例外。
徐清仰头望了望,这扇门上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突出一个朴实无华,如果老约翰介绍的没错的话,门后应该就是铁匠工会的锻造工坊。
金属的敲击声在这里尤为清晰,隔着铁门,徐清甚至感受到了其中炽烈的温度。
试着推了推铁门,竟然没从里面反锁,刚打开一条小缝,汹涌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向里面看去,铁匠学徒们正猫着腰,将风箱拉的轰隆作响。
有人用铁锹往熔炉中添加煤炭,火光夺目。
有人将烧的赤红的粗坯用铁钳夹出,放入淬火池中,伴随着呲的一声,升腾起大片白色蒸汽。
散乱放置的铁砧旁,系围裙的壮汉打着赤膊轮动铁锤,为这片炎热的锻造厂奏响纷乱的乐章。
徐清侧着身子走进锻造坊,顺手关上了大门,站在原地等了好一阵子才有人迎上来。
这是个老人,光溜溜的脑袋淌着汗珠,留着一把打理整齐的白色胡子,双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朝气。
老人身材壮硕,只是略有些驼背,他仔细端详着徐清,视线在徐清粗大的小臂和布满老茧的手掌上停留了许久,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是来参加铁匠考核的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克曼,你的考官。”
老艾克曼向徐清伸出了一只骨节粗大的手,徐清握上去,顿时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了一般。
看来我的考官不是个善茬呀,这是什么意思,想给我个下马威?
徐清笑了笑,暗自加了几分力气。
片刻,老艾克曼的白胡子已经开始颤抖,他使劲抽出了手,不动声色的将其放到身后甩了甩,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招呼徐清。
“跟我来吧,这里太吵了,考核用的锻造室是独立的,还要再走一段路。”
老艾克曼说着接过徐清手中的牛皮纸,在热火朝天的锻造工坊中穿行,显得有些异样的亢奋。
“小伙子,希望你的锻造技艺和你的力气一样让我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