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欣赏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小康纳在他身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小孩子眼里的世界始终是那么丰富多彩，哪怕是一片枯叶，一块碎石，在他们心里都有独特的意义。

“山姆爷爷是农庄的主人，他家里养了很多动物，有牛、有羊、有狗、有马……”小康纳掰着手指计算着，“总之有很多很多。”

“有时候我会去农庄帮山姆爷爷干些活，他是很好的人，他家的房子也很大。”

“他说等我长大了可以去他的农庄工作，到时候他会让我每天吃上两顿面包，每个月还会给我一个银币的酬劳。”

小康纳满脸期待，“唉，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到时候我就能赚钱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农庄前。

一排由厚木板制成的栅栏框住了大片土地，散养在圈中的奶牛正翻动着积雪，从中寻找可食用的枯草，然而雪层下只有它们留下的粪便。

羊成群结队地聚集在山坡上，洁白的毛发几乎与雪融为一体，隔着老远，徐清便听见了它们咩咩的叫声。

汪~汪！

刚走进农庄，便听见数声浑厚的犬吠，随后从牛圈旁站起一条健硕的遍体漆黑的大狗，它将拴在脖子上的铁链拽成了一条直线，张开宽阔的大嘴露出了鲜红的舌头，一边向前飞扑一边疯狂吠叫着。

小康纳满脸畏惧地躲到了徐清身边，“这是黑狼，它是整个农庄最厉害的狗，山姆爷爷说它能咬死一头野猪，不过它太凶了，我不喜欢它。”

农庄主听见了狗叫，远远地喊了一声，凶态毕露的黑狼立即转过身摇起了尾巴，放低姿态迎接自己的主人去了。

“是小康纳呀，今天农庄的雪已经扫完了，其它的活你恐怕干不了。”穿着狐皮大衣的山姆摸了摸黑狼的脑袋，“这位是？”

“是徐大哥，他想买些新鲜的羊奶。”

“哦，牛棚里有罐子，自己去挤吧，还是上次的价格。”山姆随意地摆了摆手，有些失望。

看徐清这身打扮，他还以为是笔能卖出几头牛的大买卖，没想到只是一些羊奶，这种几个铜币的小生意甚至不值得他走出房门。

见小康纳绕过黑狼跑进了牛棚，山姆也转身离去，老约翰轻轻拽了拽徐清的衣角，将他带到了马车旁。

“我有些话跟你说。”老约翰又看了一眼小康纳，小家伙正抱着木罐奔向山坡。

“还记得刚见面的那天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不是真正的朋友，再多的馈赠都无济于事，帮助人也是同样的道理。我知道你可怜小康纳，但像你这样给他钱是没有用的，一枚银币确实能换来几顿饱饭，但吃过饱饭之后他还是要挨饿，难道你要养他一辈子吗？”

“你应该让他懂得，钱是用劳动交换的，而不是别人施舍的，明白吗？一直这样下去只会害了他，我不希望小康纳将来变成街上的乞丐。”

徐清从未见过老约翰这副表情——那么认真，那么严肃。

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懂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欣慰地笑笑，老约翰坐到了马车上，“你是老徐的后代，比我聪明的多，我相信就算我不提醒你，你迟早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

为了圆谎，羊奶的钱由老约翰垫付，小康纳因为跑腿错过了家里的早饭，跟着马车一同回到了镇上。

吃过午饭，徐清无聊地杵在窗户前，隔着厚重的粗晶观察街道上模糊的景象。

他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在老宅的时候整天都攥着铁锤敲敲这个打打那个，现在身边突然没了那些叮叮当当的声音还真有些适应不了。

“下午我要去一趟铁匠铺，有没有人一起？”看着逗弄猫崽的小康纳，徐清提高了声调。

“我去，我去！”

小雪花蜷缩在兽皮中呼呼大睡，完全不理会小康纳，无所事事的小家伙听说要到镇上连忙响应，生怕徐清把他落下了。

“去铁匠铺可是要干活的，你不怕累吗？”徐清提醒道。

“不怕！”小康纳回答的干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等我一会儿，找找钥匙。”

就这样，徐清带着小康纳来到了铁匠铺，在街边的店铺中买了扫把抹布和一些清洁工具，两人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扫除工作。

闲置几十年，铁匠铺地面的灰尘积累了厚厚一层，稍微扫扫就飞的满天都是，更别说还要收到簸箕里往外倒。

很快徐清的浅灰色大衣就变成了深灰色，小康纳的红头发也黯淡了不少。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柜台和走廊打扫干净，放下扫把，看了一眼和土驴一样的小康纳，徐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康纳擦了擦满是灰尘的脸，看着徐清噗呲一声也笑了起来，一时间铁匠铺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干的不错！”徐清夸奖小康纳。

“说吧，想吃什么，等会我给你买。”

小康纳转转眼珠，脑海中闪过好几种他很想吃但没吃过的东西，或是葡萄干、或是曲奇饼、或是牛轧糖，但这些东西都没在脑海中停留太久，画面最终定格在愁眉苦脸的父亲丹尼身上，在他旁边坐着掩面哭泣的姐姐温妮和垂头丧气的两个哥哥。

“我…我想吃面包，黑面包就好，最便宜的那种，一点点钱就能买很多……”

小康纳瞄了一眼徐清，继续说道，“我每天都想吃，徐大哥，你可以多给我买一些吗？

我可以帮你干活，自己干就可以，不用你帮忙，我保证把铁匠铺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唔……”

话还没说完，小康纳便被徐清抱住了。

“可以，当然可以，你每天都可以来干活，作为酬劳，你每天都可以吃到面包。”

抚摸着小康纳的后背，徐清对他作出了承诺。

“真的吗？太好了！”小康纳高兴地咧开嘴，眼角却流下了两串泪珠。

不好意思地轻轻推开徐清，他抽泣着说道：“我没有…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高兴，但就是…想哭。”

狠狠吸了一口气，小康纳用衣袖擦了擦鼻涕，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个小花猫，又让徐清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