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也是娘生娘养的。
秦王又如何?
定鼎大业又如何?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卑劣之事让李世民彻底心灰意冷,誓要拿回属于自己的公道!
可怎么拿?
这是一个不小的问题。
李世民攢弄着烛台上的焰心,内心复杂。
“难道,真的要逼本王做那无父无君之事吗?”
研究所内。
钱老此时坐在椅子上,身形有些摇晃,双眼含着热泪。
“钱老,您怎么了?”
一旁的年轻学生见教授有些不对劲,急忙上前询问。
“没……没事,我没事。”
钱老拍了拍学生的手,扶住椅子,勉强稳住身形。
作为研究了一辈子唐史的老教授,他何尝不想亲自穿越回唐朝看看那盛世贞观。
但读多了史书,看久了史料,人难免成为英雄史观的代言人。
这对史料里的人物是不公平的。
就拿李世民来说吧。
玄武门之变,杀兄逼父,在后世人的眼中留下了杀伐果断,不讲情理的一面。
可他就真的一点也不会犹豫或是感到触动吗?
人不是机器,更不是畜生!
就在他张弓搭箭,将手里的弓拉到满月对准了面前的太子,自己的亲兄弟时。
难道他自己心中不会有一丝丝的迟疑吗?
想想曾经在王府内,兄弟三人结伴而行,年纪最大的建成骑马带着三个年幼的弟弟外出巡游,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的狂奔。
身后李渊的家奴不舍的跟着,兄弟三个在马上催着哥哥再骑快些,别让他们给追上。
秋风呼啸而过,刮的身后三兄弟的脸颊红扑扑的,大哥建成脱下外衣盖在兄弟身上,唯恐他们着凉,而三个兄弟,互相抱的是那样的紧。
那段兄友弟恭的快乐岁月在李世民面前一幕幕的闪过,难道他就不会动容吗?
一定会的!
只是射出去的箭,那还有回头路呢?
终究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太子三弟步步紧逼,夹在中间的李世民两头受气。
而父皇,竟也不待见自己。
钱老无奈的摇头,感慨万千。
这节目的切入点,很是用心啊。
记载在史书上的人物终究太过扁平,留不出让人丰富的想象空间。
但眼前这个节目的李世民,反其道而行之,放弃了记载在史书中那个英武果决的秦王形象,优柔多感,却让人觉得真真切切。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呐!
节目组的水平,当真是高!
自己这个看了多年史书的老古董,竟能不自觉的带入进去。
只是钱老知道,此时的李世民,已经是他最后还存有温情的时刻了。
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将会是华夏历史上最著名也是最惨烈的宫闱之变。
时间快速跳到三天后,一个清晨。
空生异像,太白金星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正南方午位。
长安城百姓无人不论此事,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叫天像,但如此奇特的异像出现,预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
因为在这之前,太白金星已经出现过一次了。
李世民站在王府院内,眺望着天空。
此时,府卫来报,皇上急传秦王入宫觐见,有要是相商。
“该不是讨伐匈奴,商量如何用兵一事?”
李世民看着前来通禀的卫兵,后者抬头,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回秦王,在下不知何缘由,但皇上派来接您的,是宫中的禁卫。”
“嗯?”
宫中禁卫亲自来护送,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一向警觉的李世民立刻察觉到了不妙,他在走之前找出了压在书房里的奏疏,里面全都是太子与李渊爱妾张婕妤的苟且之事,万一有何不测,他可用这本奏疏替自己脱身。
他知道自己的父皇是一个好色之徒,也知道这里的事多数都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但只要能挑动起男人深处那根愤怒的神经,自己就一定有转还的余地。
坐在轿辇上,李世民心里已经思索出了答案。
肯定是和今天的天像有关!
该不会又是太子鼓动了什么人给父皇递了乱七八糟的奏疏,所以才让父皇出动禁军接自己入宫。
与其说是接,到不如说是押送来的更为贴切。
太子啊太子!
你当真一点也不顾兄弟情面了吗?
入了宫,李世民匆匆下了轿,直奔李渊寝殿而去。
一进门,他就感到一阵黑云压城,雷声滚沸。
看来,自己猜对了。
李渊身着白色的绸缎睡袍,坐在案前,看着手中那本不知是什么人递上来的奏疏。
气氛就在李世民进门时突然凝固。
“世民拜见父皇。”
李渊没回话,眯起那双丹凤眸子打量的面前匍匐在地的二儿子。
这么一看,李渊虽然上了年纪,但也不失风颜,也难怪年轻时家族背景深厚的窦皇后会看得上他,而他生的那三个儿子,也是个顶个的漂亮。
只是现在,他看面前这个二儿子,已经不是一句不顺眼就能概括的了。
独自面对这个身形彪炳的儿子,还不能把话一下子给挑明,于是李渊试探问道:
“你知道今天空中生异像,是什么缘由吗?”
李世民内心疑惑。
父皇这话问的什么意思?
他谨慎回答:“回父皇,儿臣不知。”
“你不知?”李渊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天上的是太白金星,是王气之像?”
李世民依旧回答:“儿臣不知。”
见他始终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思,李渊压抑着情绪,接着又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细思极恐的问题。
“太白金星出现在三秦之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气之像出现在三秦之地意味着什么?
李世民瞳孔快速收缩,现在就是傻子也能他的出来父皇究竟何意,但他仍旧咬他硬挺,说了句“儿臣不知道,还请父皇指教。”
“你看看这个吧!”
说罢,李渊发泄似的扔出了手中的奏疏,扔到了李世民面前。
太史令傅奕上奏。
这几个字让李世民一愣。
傅奕此人私下与李世民交好,不像是能够被太子收买的人。
接着他打开奏疏,里面一句话赫然写着。
“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
李世民果断撇了奏疏,一头跪倒在地上。
傅奕啊傅奕,你什么时候上奏不行?偏偏挑这个时候!
李世民知道,傅奕此人平素“虽究阴阳术数之书,而并不之信。”
此人虽对阴阳术数等一些奇诡之术有研究,但他并不相信这些东西。
偏偏在这封奏疏里,他言之凿凿的称太白星分秦是天意。
一个不信术数的人,突然拿术数说事。
这分明就是摆明了自己的政治立场,当李渊是傻子。
在李渊眼里,这就是李世民私下鼓动傅奕上奏来试探自己的态度,揣测上意!
所以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儿子已经对皇位虎视眈眈,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