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这边。
虽然郑和要求控制传播范围,但施进卿来访问的缘由,后来还是在船队中传开。
将士们的愤怒被推向极点。
先是爪哇国西王杀我士兵,西王起码知道认错,这个也就忍了。
现在又是陈祖义劫我船只,杀我将士。
区区一个旧港海盗,竟然猖獗到这种地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士们对于陈祖义的愤怒,很快演变为对于领导层的不满。
很多将士数次请愿,请求带兵征讨陈祖义。
郑和凭借自身权威,一次又一次将他们压了回去。
虽然没有下令出兵,但郑和要求所有将士进行操练,做好战斗准备。
将士们以为,自己的请愿有了结果,出兵只是早晚的事,便把心思全部放在了操练上。
岸上的西王,吓了个半死。
他不知道大明军队为何操练,以为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
所以,他抓紧凑钱,国库搬空了不说,还要求臣民们自觉“募捐”。
施进卿这边。
陈祖义打劫宝船的事情,就是他在船队中散播出去的。
他在与大明护卫、仆人交谈中,总会看似不经意地将事情说出。
结果,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同时,他还写了一封书信,请梁道明派兵两千人,速来支援郑和船队。
为确保书信能呈送梁王,他特意写了两封,分别系在两只信鸽上,让它们送回旧港。
站在甲板上,施进卿望着飞远的信鸽,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旧港,将军府中。
“什么!张通的船在梁道明那边靠了岸?施进卿还护送他们去见郑和!”
三爷顿觉五雷轰顶!
施进卿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这人阴险毒辣,城府极深,双方之前的几次接触中,施进卿给他们使了不少绊子。
在陈祖义出发两天后,这消息才传到三爷耳中。
三爷瘫坐在椅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喃喃道:“施进卿这是打得什么算盘?”
忽然,他只觉灵光一闪,“糟了!”
他大喊:“快把马忠唤来!要快!”
马忠很快赶了过来,三爷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马忠,我命你立刻领兵两千,前去爪哇国满者伯夷,支援祖义!”
马忠敬了一个军礼,“是!”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到:“三爷,两千部将若都交给我的话,您只剩下不到一千士兵,还都是老弱病残,如果梁道明派人攻打,您怕是招架不住。”
三爷深吸了一口气,他满脑子都是要救侄子,已经把自己和旧港的安危抛在了脑后。
“三爷,末将请求只带一千士兵,其他人员留在旧港,提防敌人来犯。”
三爷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你召集人马,即刻出发!”
陈祖义这边。
他对于自己所处的危险环境全然不知,此刻正在船舱中安心作画。
“不行,这里又画歪了,帮我换张纸。”
牛二恭恭敬敬将画废的宣纸拿掉,重新铺了一张新的。
“将军,小的以为,您下笔如有神,虽然小的看不懂,但其中的神韵已经可以惊艳众人了!”
陈祖义摆摆手,“又来,不是跟你说了,好好说话。”
牛二掌了自己一嘴,“小的嘴欠,这臭毛病还是改不掉。”
“将军,您画的这是什么呢?小的才疏学浅,看了这么久也没看明白。”
“你仔细看看。”
“嗯……确实看不出来。”
陈祖义说:“当真看不出来?”
牛二卖力地点点头,“看不出来。”
“也是,难为你了。”陈祖义举起一张画废的草纸,“这个,是西洋海图。”
牛二眼睛瞪到牛眼般大小,智慧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陈大将军纵横西洋多年,西到古里国,东到吕宋岛,确实到过很多地方。
画出一副西洋海图来,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眼前的这副海图,跟他看到过的海图完全不一样。
当时的主流海图,都是长卷。
有多长呢,几米,甚至十几米那么长。
绘画海图的人,都是依据自己航海过程中,实际观察、测得的内容绘制而成。
其中,包含航线所经各地的方位,例如山川、河流、城市等,以及航道远近、深度和航行的方向、牵星高度,甚至礁石、浅滩也都注明在其中。
航海图中,航线是由一条条短竖线组成,每一条短竖线,表示一天的罗盘指向。
只要有航海图,参照周围景观,同时按照罗盘的指向要求,便可以航行到目的地。
茅元仪的《武备志》中,《自宝船厂开船从龙江关出水直抵外国诸番图》(后人多简称为《郑和航海图》)便是如此。
该图纪录了,从南京至非洲东岸慢八撒(今肯尼亚蒙巴萨)等地的航线。
而陈祖义手中的海图,牛二实在看不懂。
陈祖义画的,是一副区域性世界地图。
其中,包括亚欧非三大洲的大部分,印度洋全部、太平洋西部和大西洋东部。
为了便于识别,他特地标出了大明、旧港的位置。
“你看,这里就是咱们旧港,这个地方是大明。我们现在从旧港去爪哇国,爪哇国就在这个地方。”
牛二那智慧的眼神,愈发迷茫了。
“看不懂?”
牛二摇了摇头,“小的愚笨,看不明白将军的海图。”
陈祖义叹了口气:“不应该呀,这么简单你都看不懂?”
牛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小的对于海图一直是一窍不通,还望将军不要责罚!”
“罢了罢了,起来吧,责罚你什么。”
陈祖义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后世的地图对于明初的人来说,确实过于超前了。
但超前就超前一点吧,毕竟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到时候自己多费一些口舌,只要能给对方讲明白就行。
自己毕竟是一名地理老师呀,讲地图可是自己的看家本领。
“来,牛二,跟你讲不如你自己画,你也拿一张宣纸、一根毛笔过来,我怎么画你怎么画。”
“咱们一边画,我一边给你讲,你给我好好记着,等会儿我提问你!”
“对了,给我换一支硬一点的笔,这毛笔太软了,我用不习惯。”
牛二欲哭无泪,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那种小时候在学堂里,先生逼他背书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