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厨房内。
厨子蔡井福正在洗菜。
他是将军府的厨师,已在府上工作多年,将军府刚建好那年,就在后厨帮厨。
将军府被攻破那天,因为饭做得好吃,捡回了一条性命。
如今又干回了老本行。
蔡井福虽然在忙碌,厨房里的其他三人却在闲聊。
“听说了吗?占城国的一个商人,说陈祖义没死,施进卿的女婿丘彦成还被砍了!”
说话的那人故意压低了声调,怕蔡井福听到。
其他两人,一人也有听闻,另一人则是第一次听说。
“真的假的!陈祖义要是没死,那……”
他们听闻陈祖义凶狠残暴,动辄剥皮挑筋,断人手足。
自己要是落到陈祖义手里,那肯定遭老罪了!
“也不知真假,不过城里已经都传疯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我还听说,那占城国商人,已经被关押在咱们府上的地牢内,施大人现在也在府上,准备亲自审问他……”
其余两人面露惊讶之色。
“什么!施大人现在在府上?”
说话的小伙子,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
“白天我去送饭,听看门的人说的,专门过来审问这个商人的。”
“既然施大人来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施大人什么时候错过?你们说是吧?”
小伙子摇了摇头,说道:“如果那商人说的是真的,大明皇帝已派兵征讨旧港,我们都没好果子吃的……”
“唉……逍遥日子这才过了几天?就要结束了?”
“还有铁军那伙人,要不是被他们偷袭,咱们兄弟三个怎么会被罚在这里当伙夫!”
“就是!”
……
这三个人闲聊时,蔡井福已经完成了洗菜、备菜的工作。
一阵忙碌之后,他停下手中的工作,伸了个懒腰。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看到蔡井福怠慢了工作,瞬间发飙。
“蔡老头,给你脸了是吧,活儿干完了吗?就歇了!”
说着,他气冲冲走到蔡井福面前,抬腿一脚,将蔡井福踢得退后两步。
其他两人也来帮腔,“蔡老头,跟你说多少遍了,留你一条命给我们做饭,是你的福分,别不识好歹!”
“再不快点,信不信我抽你!”
蔡井福看起来本分老实,连忙道:“明白,明白,我这就干活……”
这三个**,本来是被罚来给大家做饭的,他们到厨房后,发现有蔡井福在,索性当起了监工。
全府上下,百十来号人,所有饭菜都由蔡井福一人完成。
但**们怕他在饭菜里动手脚,轮流看着他,每加一味调料,都要仔细检查。
蔡井福每天低声下气,受尽他们的欺负,却从来没有反抗过。
“老蔡,不是我们说你,回头老爷们生气了,不得拿你是问吗?我们这是为你好。”
欺负完蔡井福后,他们还不忘往回找补。
蔡井福连身上的脚印都没有拍,便赶紧来到灶台前,起锅烧油。
三人看到蔡井福老老实实开始做饭了,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对了,蔡老头,之前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蔡井福忽然愣在了那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措和恐慌。
“问你话呢!”
蔡井福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正在听。
“小妮的事情……蔡老头,把小妮送到我家来,给我当个通房丫鬟,总比跟着你好吧……”
“你想想,我家老爷子年轻时也是梁王身边的人,送到我家,起码吃得饱穿得暖,万一她表现的好,纳她当个小妾也不是问题。”
带头的**眉飞色舞地说着,言语中尽是轻佻。
小妮是蔡井福的女儿,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蔡老头把头转向另一侧,避免自己的目光与他发生交集,两行浊泪已经流了下来。
“蔡老头,说话!”
一个**上前,揪着他的头发。
“我老大是给你面子,换了我,直接带弟兄们去与小妮云雨一番,还问你意见?”
说罢,他一边按着蔡井福的头,逼着他点头,一边狂笑了起来。
蔡井福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
三个人还无耻地当着他的面,聊起了小妮的长相、身材,言语下流,龌龊至极。
蔡井福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做饭。
灶上的火今天烧得特别旺,就像是蔡井福心中的怒火,铁锅很快被烧得通红。
一勺油倒入锅中,“滋啦”一声,腾起一阵油烟。
蔡井福又倒入葱姜,爆炒起来。
油烟实在太大,大到三个**直咳嗽,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跑到厨房外去躲了躲。
确定三人都出去以后,蔡井福抹了把眼泪,把藏在袖子中的一包“调料”拿出来,赶紧倒入锅中。
……
地牢中。
两名士兵举着火把,施进卿借着火光,端详着商人的脸。
“会说汉语吗?”
商人双手双脚已被镣铐锁着,他一眼就看出施进卿是管事的那个人。
“会,会!”
商人的脑袋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城中陈祖义未死,丘彦成被砍头的传闻,是你传出来的吗?”
商人自知是个大嘴巴,这条消息他逢人便说。
他赶紧认下,说道:“回大人,是小的说的。”
施进卿本就阴沉的脸,愈发阴沉,接着问:“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家兄长是占城国使者团的通事,刚随占城国使者从大明归来,我是听他说的。”
“哦?”
“当时,我正备好货物,准备前往旧港。我们小聚之时,听他说起此事。”
施进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
这商人看来不像铁军的人,说的应该也是实情。
传闻的内容他一清二楚,他自认为当时事情做得很细致,古里国使者卡姆拉应该是必死的。
但是没想到,卡姆拉竟然活了下来,还救下了陈祖义。
他也曾想过,大明皇帝知道的话,会怎么做?那必然是出兵讨伐自己,自己又能招架得住吗?
招架得住?自己想什么呢。
郑和的船队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纵览整个西洋,没有一支船队,或者说没有一个国家能与之抗衡!
我该怎么办呢?
施进卿半晌没有说话。
忽然,他朝商人作了一揖,笑着说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呀。”
商人和两旁的士兵,一脸懵逼地看着施进卿,怎么就误会一场了呢?
“我还以为先生是当地的叛军,故意散布谣言,今日一听,看来是我们弄错啦。”
商人虽然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还好还好,误会解开了就好。”
“这样如何,为了赔礼不是,先生带来的货物,我照单全收……再额外送您五十贯铜钱,如何?”
商人顿时喜笑颜开。
“大人,您太客气啦!没必要这么客气啦。”
施进卿话锋一转,“但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