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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原来做好了打算,给秦振中收尸安葬的事情她去做,不叫秦桑回来。
可是她没想到,到了这天,她才起床秦桑就回来了。
秦桑是求了秦厂长,化肥厂那边特地叫人开车送她回来的。
除去送秦桑回来,化肥厂派车的主要原因还是把给秦桑发的福利给捎到秦家。
毕竟,秦桑可不是化肥厂的人,人家是拖拉机厂的工人,在化肥厂帮忙算是借调,化肥厂这边没发工资,只能给些东西来补偿秦桑了。
要知道秦桑本事不错,而且为人谦和有礼,化肥厂这边的领导都挺喜欢她的,又想着以后谁知道机器还会不会坏,难保不会再求到秦桑头上,于是,给秦桑的待遇那叫一个好。
送秦桑回来的司机叫王茂,他开着卡车,卡车的车厢里放了好多东西。
把车开到秦家门口停下,秦桑跳下车去叫人,王茂就帮着往里边搬东西。
化肥厂这两年效益好,厂里不缺钱也不缺东西,给秦桑的时候能有多大方就有多大方。
沈宜才起床就听到动静,出门一瞧是秦桑回来了,不单回来,还带了这么些东西。
她都给吓到了。
随后跑出来的秦雅和秦采几个也显的很无措。
“姐,这,哪来这么多东西。”
秦雅小声问了一句,她应该被吓到了,吓的更柔弱了几分。
秦桑拍拍她的肩:“别怕啊,这东西是姐给化肥厂修机器人家奖的。”
秦雅这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秦采也帮忙搬东西。
五斤一桶的食用油就有四桶,还有二十斤一袋的大米两袋,五十斤装的精面粉一袋,还有一包的确良的布料,以及几双军绿色的胶鞋,另外还有一些几袋白糖,一大块猪肉,最多的还是一大捆的洗干净的装化肥的袋子。
把东西搬到屋里,秦桑就赶紧招待王茂。
她回屋提了暖瓶出来,拿了杯子给王茂倒水喝,又笑道:“大清早的叫王大哥跑这一遭,真是辛苦了,正好家里也要吃早饭了,王大哥就在我家随便吃点吧。”
王茂还有别的事情,就赶紧摆手:“饭就不吃了,下回吧,我喝口水就走,还有任务呢。”
秦桑也知道现在化肥厂的任务重,也不多留他,不过王茂走的时候,秦桑还是帮他把随身带的军用水壶里装满了温水,又拿了一包点心给他:“路上吃点垫巴一下。”
王茂挺受用的,对秦桑笑笑,又跟沈宜告辞。
送走王茂,秦桑进屋把东西归置起来。
秦雅和秦采几个正拆那一大捆捆起来的化肥袋子。
秦桑是真没想到秦厂长竟然会给她送这么多的化肥袋子,而且好多都是进口尿素袋。
这个时候中日早已建交,而国内也在慢慢恢复生产,日本授华,送了种华国好多尿素,这些尿素的袋子都是挺少见的尼龙织物做的,因为稀罕,这种尿素袋子普通人根本拿不到的,都是机关单位或者乡镇干部才能弄到手。
好多人用这种袋子洗干净染了色做裤子。
能够穿得上尼龙裤子那真的是很体面的一件事情,值得一得瑟。
反正,秦桑就见过镇上的干部穿着用这种袋子染色做的裤子,因为染的色,就很容易褪,洗几次之后袋子上的黑色字体就显现出来,前边是日本,屁股上是尿素俩字,裤裆处是净重40公斤之类的。
人家穿着这种裤子高高兴兴的。
秦桑就觉得没眼看。
她就看着秦雅和秦采拆开这种袋子瞅稀罕,就觉得脑门一阵阵的抽疼。
她可不想沈宜一时起了兴致也拿这种东西染了色给她做裤子穿,打死她都是不穿的。
当然,她也不会叫家里的人去穿。
“这就是尼龙布啊。”
秦采和秦雅小声的嘀咕着。
“是吧,摸着也就那样,你说,那些人稀罕啥啊。”
“咋这么多字呢?做衣服穿在身上别不别扭啊。”秦雅抖着那些袋子,越看越觉得这东西不怎么好,真不明白别人咋就穿的那么高兴。
沈宜见她俩稀罕,就凑过去看:“要不,给你俩也做几条裤子穿?”
这话一出口,吓的秦雅赶紧摆手:“奶,您饶了我吧,我是不会穿的,打死都不穿。”
秦采也跟着狂摇头:“不穿,我也不穿。”
幸好沈宜也没觉得这东西好,更不会强求孩子们。
她看看秦桑:“小桑啊,这东西咱们也不用,放着怪可惜的,不如送了人吧。”
秦桑看看那东西的数量,点了点头:“给五叔家送些,还有给村子里关系不错的人家也送点,剩下的奶看着办吧。”
沈宜就把东西放好,然后开始生火做饭。
等吃过早饭,沈宜就要去监狱那边,秦桑说什么都得跟着去。
沈宜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和秦采一块去。
她怕把秦桑吓着了她一个人再弄不回来。
三个人是卡着时间匆匆忙忙赶到监狱那边的,之前沈宜已经递了申请,也批准了。
她们过去之后就直接进去。
监狱那边的人看到来的是三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也有几分不忍心。
他们就跟沈宜提议叫沈宜带着秦桑和秦采去接待室等着,行刑完了再过来。
沈宜自然是愿意的,忙不迭的点头。
秦桑则把负责枪决的人拉到一旁仔细的打听:“同志,您看我们都是女人,胆子又小,看到死人会害怕的,我想问问能不能找人帮着收拾一下,给死者整理一下遗容什么的,最好套上袋子……”
秦桑的要求不算过份,监狱这边很快答应下来了,不过,其中所需要的费用要秦桑自己负责。
秦桑见谈妥了,又叫人帮忙联系拉尸体的车子,毕竟,她们不可能抬着秦振中回去的。
这年头其实枪决的人还是不少的,监狱这边也会帮着亲属联系一些事情,秦桑说了要找车子,他们很快就找好了。
当然,找来的不是什么汽车,而是一辆马车。
有马车就很不错了,秦桑肯定也不会再多提要求。
她就陪着沈宜在接待室里等着,等了好久,才有人过来告诉她们已经收拾好了,而且人也装到车子上了。
秦桑和秦采一边一个扶着沈宜出去。
当看到马车上放着的装在袋子里的尸体时,沈宜虽然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可还是止不住一阵腿软。
毕竟秦振中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虽不及自己亲生的亲近,可养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没感情呢。
现在看着他无声无息的躺着,沈宜还是挺难过。
她背过脸,硬是把眼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秦桑看的一阵心酸,可是她不后悔暗算秦振中。
“走吧。”
沈宜颤颤微微的走了几步才渐渐挺直了腰背。
秦桑要扶她,她摆了摆手:“我自己能走。”
秦桑和秦采还是不放心,就在沈宜后边跟着。
才走了没多少路,秦桑就眼尖的看到了秦月和秦宝。
感觉有好长时间没见这两个人了,秦桑差点认不出他俩呢。
原先的秦月长相清秀,又带着几分孤高冷傲,收拾的也齐齐整整,猛一瞧上去,还真挺令人有惊艳的感觉的。
秦宝长的白白胖胖,显的很富态,一瞧就是受宠的孩子。
可现在的两个人都瘦了好多,尤其是秦宝,快瘦的脱形了。
俩人穿着有些破旧的白衬衣灰色的裤子,走过来的时候踉踉跄跄,显的十分狼狈,也就更失了几分色彩。
快到暮春时光了,四处花红柳绿,是那么多彩而瑰丽。
这样的颜色中,秦月和秦宝走过来时,就显的灰扑扑的,好像颜色已经从他们身上流失了一样。
秦月看着秦桑的时候,眼中的恨意是怎么都遮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