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龙城在房间内自斟自饮，他喜欢酒，就像喜欢修行一样。如果人生只能选两件事，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修行和酒，而如果人生只能做一件事的话，那么他会选择杀掉出题的人。

太阳慢慢西垂，酉时还未过完，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长街不复热闹，唯余几盏灯火，无尽阑珊。

张书唐再次醒来，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他翻身坐起，看到依然在独自喝酒的段龙城，微微愣了愣。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太无聊了点？”

段龙城笑了笑，回道：“我只知道你接下来应该不会无聊，因为我邀请了一个你的老朋友来看你。”

“我的老朋友？我连朋友都没有，何谈老朋友。”张书唐微微摇了摇头，怅然道。

“别人对你念念不忘，还常常在人前谈论起你，可你竟然连人都已记不得，岂不让人伤心。”

段龙城说着，竟好像真有几分伤感，还似是情不自禁叹息了一声。

“若是如此，就请他进来，让我当面致歉可好？”

段龙城一拍桌面，笑道：“正该这般。”

“黑伯，将人带进来！”

张书唐疑惑的看着开门走进来的两个人，当他看清黑袍人身侧的那个男子的长相后，瞬间震惊的目瞪口呆。

段龙城看着张书唐的样子，哈哈大笑道：“我说是你的老朋友，你还不相信，现在见到了人，知道我并没有骗你吧。”

“合者为朋，信者为友，我与他无一相合之处，更无信任可言，谈何朋友。”张书唐良久才回神，有些嘲笑意味道。

段龙城看着酒杯，轻声念道：“合者为朋，信者为友。有意思，有意思！”

“既然不是朋友，留之何用。”

丑陋男子闻言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大喊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黑袍人便一指点在了他的勃颈处，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眼神也迅速涣散，然后就被黑袍人拎了出去。

“好了，现在咱们谈谈吧。”

张书唐走到桌前坐下，夹起一块腊牛肉放在口中，嚼了几嚼咽下后才道：“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片天地，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回去，如果你能帮助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只要我有，我一定给你。”

段龙城听到这个答案，即便早就猜测，也不禁心头一阵恍惚，以他的身份，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少隐秘可言，但像这种穿越时空的事，他却从未听说，更不曾从古籍上看到过！

“我很好奇的是，你一个异世界的人，却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从一无所知，达到八级武者的地步，你是怎么做到的？”

段龙城喝下一杯酒，惘然又道：“我段氏在中洲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我六岁习武，自小灵药宝液不尽，功法秘籍更是胜人一筹，可我也是在十岁那年，才能勉强达到八级武者的水准。”

张书唐闻言不禁苦笑，他所见者如楚玄痕，二十岁达到八级武者，沐七七也是年近二十还没有达到八级武者，更甚至青云宗年轻一辈的天才柳无涯，也绝不可能在十岁这个年龄达到八级武者！

“奇遇终归不能当作修行正途，一日万里又能如何，终归还不是看谁能真正笑到最后。”

段龙城的剑眉微挑，像是脱鞘利剑，但让人并不觉得压迫，反而有一种被尊重感：“凭你这句话，你有资格和我共饮一杯。”

“就凭你这两道眉，我愿和你喝一杯。”张书唐自倒满酒，碰杯尽饮。

段龙城也是酒尽杯空，又言道：“十万年前，众强纷起，欲破天道，自立规则。那是一个大世，万族林立，至强者数不胜数，通圣者比比皆是，随便一位来到现在，都几乎可以横扫天下。可最后他们全都死去，你可知道是为何？”

张书唐不禁微微变色，他曾听列山说起过那段往事，但最终众强如何陨落，万族如何破灭，连列山也并不知道。

段龙城看了看张书唐，神色有些异样，缓缓又道：“一个人可以轻松碾死一堆蚂蚁，但只要不是蚂蚁自己爬到餐桌上来，没有几个人会无聊到遍地找蚂蚁踩。天道也如此，世间众生皆蝼蚁，或许它也曾在寂寞时随手碾死了几个生命，但只要众生不去主动招惹它，它是不会有兴趣找来杀之的。”

“但任何生命都是有欲望的，稍微强大一点，便以为可以主宰一切，殊不知，自取灭亡矣！”

张书唐心中大惊，不可思议道：“你是说，陨落的众强，破灭的万族，是天道规则所为！”

段龙城幽幽吐息，目光投向窗外的黑夜，道：“踏入玄关境，便可飞身入空，但这世间有谁能知天几多高？修行境界越深，看到的东西便越是让人恐惧，曾有无数天才止步于此，心不能守，路便难走。”

“你想要回到过去的世界，只能问天，这是唯一的路，也是找死的路。”

张书唐沉默，这是他第一次听人如此直观的分析这件事，即便列山，见识怕也比之不足，蝼蚁问天，还未出言，就已经被捏死。

“生命终有尽时，活着自当奋力，就算只能挣扎，也比苟且来的快意！”

段龙城闻言放声大笑，道：“凭你这句话，我当敬你一杯！”

张书唐也举杯大笑，两人再碰一杯，痛快干尽。

放下酒杯，段龙城再道：“今天你喝了我这么多酒，又听了我这么多话，是不是心中觉得有欠于我？只要你将真龙秘术交给我，我就当作两清如何？”

张书唐微楞片刻，撇嘴回道：“你这变脸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我还以为在这异世遇一知己，没想到还是一场交易。”

“话可不能这么说，青云山我留你性命，带你回来帮你疗伤，你现在醒来，我又请你喝酒，为你解惑，你却连身外之物也不肯给我，怎好说当我是知己。”

张书唐恼怒道：“知己者，当不贪我物。”

“非也。”

段龙城摆手道：“知己者，有好东西就该一起分享。”

“那好，既然要分享，那你先把麒麟秘术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