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青州,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东来山,但为何富丽堂皇,鼎盛繁华的东来山,会有这么一个破败不雅的小镇,而且名字还如此的诡异?
韩立果看着李轩宁一脸不解的样子,便自告奋勇,充当向导:“这鬼镇的来历不光彩,因为东来山以炼药师闻名天下,聚集了天启地界最顶级的炼药师,就连天启院的炼药师的光环,都不如东来山的闻名。很多炼药师为了搏出位,会尝试炼制出作用千奇百怪的丹药和药液,其中过程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每有不可预知效果的药丹出炉,便需要试药者。有些走运的试药者,可能借此一飞冲天,境界陡升。而倒霉的试药者,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甚至比倒霉更倒霉的,变的人不人鬼不鬼,就会住在鬼镇,祈祷有一天能撞大运,试吃到能让他们变回正常人的药丹。”
正说着,本该在牌坊楼门口相迎的赵家门徒,才不疾不徐出现在韩立果等人面前。
因为介绍鬼镇来历,耽搁了脚步,负责相迎的主人,先是跟那两拨人客套了一番,才朝着韩立果他们迎过来。
那主人是一位堂主,他分别扫了一眼韩立果和韩轩,而花轩镜这个傀儡行尸,倒是着重看了两眼,毕竟傀儡在大瞬国并不多见。待他看向叶灵芸,目光瞬间亮了起来,走到她的身前,拱手客气说道:“我叫赵葭月,是冬字门冬月堂的副堂主。你就是霄罗派的传功长老吧!不知怎么称呼?”
叶灵芸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我是霄罗派的客卿长老,叶灵芸。”
赵葭月眉头皱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三人中最强的,竟然是客卿长老,跟随前来,应该是代替护法使的职责。
他走了两步,在花轩镜身前驻足,怎么看着也是个死物傀儡。
他又直接掠过了韩立果,走到李轩宁面前,目光冷冽如刀,冷声笑道:“霄罗派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个炼气五层炼气士做代表来参加洞天大赏,你在宗门什么身份,看你资质不错,是首席大弟子吗?”
李轩宁摇了摇头,神色淡然,并没有因为对方气势撩人,有任何怯场,倒是让韩立果心中刮目相看。
“不是首席大弟子?莫不是那霄罗派门主的儿子?”
李轩宁依然摇头,勉力挤出三分客气笑容来:“我是随我师父前来参加东来上人的洞天大赏,算是出来见见世面,顺便历练。”说完这句话,不忘指了指韩立果,淡淡说道:“这位就是我师父,霄罗派的传功长老,天宫院傀儡业师,韩立果。”
赵葭月怔了一下,跟他一同前来的诸多弟子,也不由瞠目结舌,原本他们就对来恭迎霄罗派颇有微词,这霄罗派在神都王朝,虽然颇受偏爱,但论势力在神都王国算是二流势力,他们更想去恭迎一流势力的家族代表,或者是门派长老。
赵葭月走到韩立果面前,认真上下打量一下,也是稍微惊讶他的年轻,但看清楚了对方实力之后,眼底冷意更深了,讥笑道:“你是霄罗派的传功长老?你徒弟介绍你说是天宫院傀儡业师?虽然天宫院有教无类,但其中的魔修,哪个不是惊人强者,你这才食气二层的实力,也低的太吓人了吧?”
韩立果闲定如常,反问道:“这就是你们东来山的待客之道?我怎么说也是客人,上来就出言挑衅,是不是怠慢的有些过分了?”
赵葭月冷哼一声,眼中凶焰灼烧::“东来山给你们霄罗派下帖,那是看得起你们。而你们霄罗派,派出你这么一个东西来,就是蔑视天柱世家,谁给你们霄罗派的这个胆量呢?”
韩立果见对方竟然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微微扯开嘴角,说道:“我是天宫院的傀儡业师,授业录上留名,不尊敬我,就是不尊敬天宫院。就连九州天宫,都颁布明文法令,不敬天宫院授业师者,轻者五十大板,重者要接受天罚。”
赵葭月睁大了眼睛,沉声道:“这里不是中州,这里是青州,而且是东来山,九州天宫的法令,拿到东来山说事,我是该说你没见识,还是该说你天真呢?”
韩立果自嘲一笑,脸上带了些讨好的意味:“那就不说九州天宫,天启地界是道果天下,以实力为尊,东来山肯定也遵循这个道理吧?以实力论英雄,我说咱们现在就来较量一场,估计你也不能应承下来,毕竟来者是客,你说是吧?都是有身份的人,在有规矩的地方,做不了那破格的事。”
这话说的有些跌身份,先硬气着说以实力论英雄,我敢跟你较量,不知道的以为他真想这么做,倒是让人佩服勇气。紧接着,话锋一转,任谁又都听出找台阶的味道来,最后已经不要脸面到让人咋舌的地步了。沉默寡言的李轩宁都觉着好没面子,不禁对自己这个师父有些鄙视,倒是不失望,因为从来没抱过希望,不过是个苦法业师罢了。不苟言笑的叶灵芸也是心中鄙夷,她原本倒是没轻视过韩立果,毕竟宗门内关于他的传闻早就满天飞了,敢把自己改造成傀儡的狠人,这种胆量和勇气,是值得佩服的。虽然,看上去有些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韩立果自认为自己笑的足够真诚。
但是赵葭月似乎是那种耀武扬威,趾高气扬惯了的人,不屑于给弱小之人所谓的面子,冷声嘲笑:“不如这样吧!这次洞天大赏请了很多人,鬼镇已经住下很多人了,眼看着房屋院子就要不够,你们就屈尊,在鬼镇外边,搭个棚子吧!”他直勾勾看向叶灵芸,微微色笑道:“这位客卿长老,毕竟是女的,我另外安排个地方,等下可以跟我走,肯定找个灵气充盈的洞府,若是呆的舒服了,干脆就留在东来山,我完全可以给你做安排。”
“行,就这么决定了。”韩立果丝毫都没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铮!”李轩宁宝剑出鞘,眼中战意汹涌,死死咬着牙,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羞辱,是我们实力不济。但羞辱女人,有点过分了。”
“放肆!”韩立果大喝一声,直接一脚踹在了李轩宁的屁股上,同时赔不是道:“我弟子年轻气盛,赵堂主不要见怪。”
赵葭月看了一眼两人小丑一般的举动,冷哼一声:“不知所谓。”
韩立果不疾不徐,亲手把李轩宁的宝剑,又插回他背上的剑鞘,而后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叶灵芸,发现她眼中透射着狠厉颜色,甚至还剜了自己一眼,知道她也动怒了,甚至有对自己动手的想法。韩立果心里叹气,眼眸微缩,直勾勾看向赵葭月:”我本不想跟你争一些口头上的胜负,我对这方面没兴趣,不如直来直往的刀剑相向来的有嚼头。但给你台阶你还不下,我就必须跟你说道一下了。你方才说我们藐视东来山?说到蔑视这个高帽子,我可不敢接下。似乎你们更加蔑视我们霄罗派才对。东来山的药冠绝九州,不过东来山的炼药大师太多了,每个季度的主炉长老都不同,是春夏秋冬四个门主轮流当选。而你们冬字门下又有十一月,也就是你所在的冬月堂。还有十二月,严月堂。以及一月,开岁堂。各堂主按月份轮流当值执炉使。”
说到此处,韩立果歇了口气,轻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所在的冬月堂,冬月两字取自十一月的别称,而你又叫赵葭月,正所谓冬月葭草吐绿头,我记得十一月还有另外一个别称,就是叫葭月。你这名字实在是起的秒到巅毫,你的梦想应该就是做执炉使吧?我很佩服你,看你满脸皱纹,年龄应该快四十岁了吧?按照你这个速度,也不算特别慢,根据我对东来山升迁制度的了解,你再等个二三十年,说不定就能晋升为正堂主,就可以梦想成真去做执炉使了。把话说回来,我可是霄罗派,正儿八经的传功长老,身份地位换算到东来山,就算我有自知之明,矮上天柱世家一头,但怎么也得是冬月堂的正堂主出来迎我,这才合规矩吧?现实是,不仅是你来迎的,你竟然还要让我打地铺。如此这般,是谁在蔑视谁,是谁在羞辱谁,便一清二楚了吧?但没办法,我们霄罗派实力不济,这个哑巴亏,我们吃了。这个地铺我睡了,我会在洞天大赏这几天帮你好好宣扬的,让天下修真者,看一看东来山的待客之道。”
谁在藐视谁?谁在羞辱谁?明明是被羞辱的一方,但韩立果抬出规矩来,对方的个人行为严重影响了东来山的形象。讽刺挖苦谁都会,但仅靠一个名字,把赵副堂主贬的一文不值,实在算的上巧舌如簧,三寸不烂之舌了。
天启地界,凡是修真国度或者修真门派,以及修真世家,炼药师这一套称谓,几乎是一样的。赵家的执炉使,放在别家地盘,甚至有资格做主炉药师。但从韩立果嘴里说出执炉使,根本就是无比的羞辱意味。而睡地铺,若是这小子真的因为这事大声嚷嚷,上面的人怪罪下来,他可担负不起,就真的成了东来山以势压人,压的还是下帖请来的客人!
最重要的是,韩立果说的这些话,竟然呛的赵葭月连一句回应都做不出来,只见此刻他怒火中烧,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但就是此间此时规矩最大,不能发作。最开始韩立果的那句都是有身份的人,在有规矩的地方,做不了那破格的事。如今看来,哪怕是看似讨好的笑脸,也没有了一丝殷勤的味道,反而是理所当然顾全大局,在给当时的对方,找台阶下。
李轩宁已经冷静下来,要说后怕,还是有的。但并不后悔拔剑,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哪怕他明知道自己不能死,但该拔剑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这就是他的剑道,即便看上去十分愚蠢。还好,自己这个师父有些小聪明,似乎控制住了局面。不过,那一脚踹的真大力,屁股都红了吧?
叶灵芸微微皱起了眉头,怒气早就随着韩立果的振振有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个傀儡大师,蛮有些口头本事的,竟然只靠一张嘴,就让对方哑口无言。
而一直看热闹的两个修真国使团,根本就没打算参与这场纠纷,但还是有些人没能憋住,嘴角微微上扬,至于在笑什么,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只见赵葭月怒极反笑,目光中带着强烈恨意,朝着韩立果勉力挤出二分笑意:“来者是客,时间不早了,诸位长途跋涉,肯定都疲倦不堪了!傀儡业师也一同随我门下弟子,去早就安排好的住处歇息吧!“
竟然毫不遮掩恨意,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韩立果依然淡定,修真世界,倘若害怕恨意这种东西,干脆就不要修真了。
而且,韩立果在看见那两国的修真使团,就知道此行已经陷入了阴谋诡计当中了,根本不需要过多的分析。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言不由衷定有鬼,这是至理名言。明明是有规矩的地方,有规矩的洞天大赏,去偏偏宴请了一些不该宴请的人,又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安置在鬼镇,这主人家心里没有鬼,那才真是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