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是个小地方,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晴空。
“格老子的。”
一声爆喝从春城客栈的楼下传来,随之而来还有一阵阵摔椅掀凳的声音。
二楼上刚刚还在吆五喝六,推杯换盏的客人们立时停了下来,都凑到了楼道往下面看去。
便见这客栈的老板,人称秦老六的秦老板正起劲的在一个做江湖人打扮的光头莽汉子面前弯腰赔罪。
他旁边站着个正掩面啜泣的少女,穿一身淡黄薄衫,露出的一只手腕上隐约有烙着通红的抓痕。
正是秦老六的亲闺女,秦倚翠。
好事的人把头多探出去了一点,入目处,一楼的桌椅倒了一地,地上满是零碎的碗碟和些菜品。
围绕着大汉的那一桌,倒下了七八个店里的小厮,捂着胸口像蠕虫一样挣扎,也不知道起不起得来。
一楼的大厅里已没多少人了,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什么事端。
“刚才谁离得近的,懂事都说说啊。”
二楼的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
交头接耳的,没多久功夫事情就清楚的七七八八了。
原来这汉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江湖人,在店里吃酒的时候看上了在给客人唱曲的倚翠,非拉着人倚翠姑娘陪酒,还想毛手毛脚。
黄花大姑娘的,将来还要嫁人来着,这哪肯啊,赶忙喊着当爹的来帮忙。
店里的小厮们一拥而上,没想到这汉子还是个练家子,哗哗哗几下,这人就倒了一片。
“秦掌柜这是惹到煞星了啊。”
“可不是,这模样,这本事,寻摸着别是江湖上那些亡命徒。”
“有人去叫巡捕房的人没。”
“这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就怕那帮官差老爷来的晚了,你看看那汉子眼睛里的红光了没,今天这店里怕是要见血哦。”
“嘶~”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完犊子咯,我就出来喝口小酒啊,也能碰上这事情。”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
“现在的江湖人真是越来越,哼,先帝在的时候哪见着他们敢这么闹!也就是当今……”
有个年纪大的老头狠狠地拍了拍扶手,发了句牢骚。
“嘘,噤声!”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立即捂上了他的嘴巴,小声道:“你不要命了?非议君上,要杀头的,更别说这些江湖人耳朵都灵着呢!”
这人小心的指了指那汉子。
老头这才露出了一脸惊吓的表情,脑袋慌得跟拨浪鼓似的,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群人自以为自己小心,却不知道对于后天四重的王冲而言,这客栈内的声音无论再小、再远,也如闻近前一样。
老家伙说得对,那狗皇帝在的时候,这江湖哪来他们这些亡命徒的机会。
就是去青楼嫖都不教人利索。
哪像现在。
他露出狰狞的笑容,看着在自己面前已经跪下来磕头的秦掌柜,对他的求饶声充耳不闻,只是用戏弄的眼神看着秦倚翠。
“老东西自己长得拧巴,没想到闺女还挺水灵。”
他把左手伸到面前闻了闻,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刚刚就是这只手紧握着倚翠的手腕。
“还没出阁的女孩就是香。”
“砰。”
一声响后,刚才还趴在地上磕头的秦掌柜已经蜷曲着倒在了一米外的地上,一身的血污。
呼哧呼哧的,眼看着就快没气了。
“碍事的老狗。”
王冲呸了一声。
原来刚才是他踢了一脚。
店里的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
“爹!”
倚翠一把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想试着把自己父亲从冰凉的地上搀扶起来。
她面上施的那些淡妆,如今已被肆意横流的眼泪给弄花了。
一个本该大好年华笑靥如花的少女,如今脸上却满是悲凉。
秦倚翠趴在父亲的身上痛苦,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复仇!
“恶贼!”
人群里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挺身而出好几个小伙,朝着王冲一拥而上。
望着这些毫无章法、连力道都是软绵绵的拳头。
王冲的狰狞之色愈来愈烈,眼中的红光也越来越盛。
只是他刚转过身去,还没来得及打死打残几个。
秦倚翠就拔下了自己头上憋着的发钗,对着王冲的后腰心就刺了过去。
他想转身,有两个机灵的小伙照着他就是一扑,缠住了他的四肢。
发钗裹挟着倚翠强烈的复仇之心,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然刺了上去。
“咔擦。”
终究是玉做的东西。
发钗碎了。
在还没刺进去的时候。
只是给王冲带来了一股神经上的刺痛,让他变得更为暴烈。
他先是用蒲扇般大的手将缠在腰间的小伙一手一个抓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墙上狠狠地一扔。
“砰。”
又是一声响,墙上多了两个凹陷的巨坑,地上多了两团不成样的人形。
冲他动手的那几个小伙,则是被抓住了手臂狠狠地扭断了全身的关节。
“咔嚓嚓。”
王冲转过头来,当着倚翠的面,把手上的这个,头拧了180度的角。
他手松开了,手中的人就像是一团软肉一样当着倚翠的面瘫了下来。
围观的一群人都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哆嗦,抖得的跟筛糠一样。
倚翠只是抬着头看着这高出了自己一个半头的大汉,眼神里藏不住的恨意。
王冲狰狞的和她对视,咧着嘴巴笑了:“够烈,玩起来才够爽。”
他环顾四周,冲着一群人喊道:“你们有福了,大爷高兴,赏你们一出活春宫。”
有人想跑。
一块碎碟片激射而过,地上又多了一团血污。
这下再没人敢动了。
他抱着倚翠,任由这姑娘在自己身上狠狠地咬着,把她往桌上一扔,就要动手扒衣服。
环顾这里的一圈人,有人兴奋、有人怜悯、有人愤怒、有人则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我说,光天化日……”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刀,出鞘了。
少年拖着刚从刀鞘里抽出来的木刀,吊儿郎当的昂首迈进了客栈。
“你说什么?”
王冲别过头去。
他最恨别人在他干事的时候打扰了。
“我说……”
少年提高了声音,当着王冲的面,把少女一把抱起。
“抱歉,我来晚了。”
他轻声对倚翠说着。
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爱意。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从未相识,可是现在,只是一个眼神,倚翠就知道,她可以信任这个少年,信任他能让自己实现报仇的想法。
“啊!”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千斤巨力的拳头带着王冲的愤怒朝着少年锤去。
王冲发誓,他要让这个无视他的少年付出血的代价。
后天四重,已是江湖中三流的小高手,在春城这个地方,他想做什么,没有人能够拦着。
也没有人可以拦着!
拦路者,死!
“修炼过魔功的人都这样吗?连让人说完话的时间都不给。”
少年嘟囔着,手中的木刀轻描淡写的劈了出去。
拳头和木刀相会的刹那,王冲还没来得及发出他那招牌式的狰狞笑声,就感觉自己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他魁梧的身子就像是没了骨头的支撑一样,彻底软了下来。
“现在,我把复仇的机会交给你。”
少年把木刀交到了倚翠的手上。
真可笑,木刀?也能杀人吗?
围观的人这时候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着。
只有当木刀入手,倚翠才知道它有多重。
她用两只手艰难的提着,跌跌撞撞的朝王冲走去。
王冲嘴角的血不受控制的留着。
倚翠看着他,木刀高举,挥刀刹那,人头滚落之前。
她最后看到的,是十六年和父亲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时光。
“你,你是谁?”
这是大汉临死之前最后说出口的话。
少年为早已死去多时的秦掌柜阖上了双眼,头也不回。
侠客,任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