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老道一脸苦相地后退,口中道:
“小友莫再说笑,土地公受神位所限,根本不能对凡人出手,徒沾因果,而老道儿我一身木行道法,又如何破得了你的大日真解呢?我等实无伤人之意啊。”
韩封眼神闪烁,从对方的话里迅速提炼出几个要点:
第一,如自己所料,那福德伯无法直接插手凡俗之事,不然昨夜在神庙里,自己这批人绝难走脱;
第二,这老道和福德伯似乎只是合作关系,并无主从之分;
第三,自己所修的【三重楼】,貌似还真是个高级货。
他放缓了脚步,但面上仍是余怒未消的模样:
“你看看我这身衣服,师娘为我亲手缝的,湿成这样了还怎么穿?”
“再看看我这刀,因为砍你那大树根儿,结果都断了,这可是我随身佩戴了十几年的爱刀,你必须得负责修好!”
“还有…………”
老道在一旁都听懵了,连忙打断了施法:“小友莫急,咱们一桩桩来,衣服好办,这观里就有现成……”
“你说什么?”
韩封横眉竖目,怒道:“我师娘给我织的衣服,怎么就好办了?知不知道什么叫情谊值千金,告诉你,就这件衣服,没有二百两银子你休想揭过去!”
老道儿听得身子直哆嗦。
好家伙,今天虽说是个诸事不宜的日子,但光天化日进观打劫这也太离谱儿了吧。
当下两人隔着大槐树就开始讨价还价,最后口干舌燥地达成了以下协议:
其一,由螣云观观主-景海真人,向受害人-韩封,一次性支付包括精神损失费、形象整理费、误餐费等费用,合计二百两;
其二,由螣云观负责寻找可以重铸朝露刀的匠人,修复费用韩封自负,若半年内没有消息,则由景海真人亲自为朝露刀铭刻“卯日符咒”一套;
其三,今后螣云观内的普通丹药与符咒,以七成的成本价售卖给受害人,有效期一年。
至于韩封很感兴趣的【庹气法】,景海真人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还明言,除非韩封跳槽到螣云观里当道士,否则绝不可能传给他。
韩封见景海真人态度坚决,也就不再逼迫过甚。
毕竟现在老实人不多了,细水长流、可持续榨取才是王道。
螣云观割地赔款倒是挺痛快,但那边的正主儿直到现在没吭声儿呢。
韩封先换了身干爽的道袍,随即将木盒摆到茶桌上,嘿然道:“福德公,现在是怎么个说法?您不说话,我可就要报价了。”
木盒里毫无动静。
景海老道儿在旁边猜测:“莫不是你的大日真解把福德公的意念给打散了?”
韩封皱了皱眉,抬手将盒盖推开,只见【颠倒迷乱咒】在里边好模好样地搁着,方才那么大的水,它愣是半滴没沾着。
他将符咒夹在指间,系统提示,仍然无法将其收入空间行囊里。
也就是说,这老东西的意念还在,只是缩在里边儿扮乌龟呢。
韩封和善地笑了笑,随即从行囊里拿出了一碗前日剩下的兽血。
“福德公,我最后再讲一遍,如果您老人家还是拒不配合,一意白嫖的话,那就别怪我那群兄弟的刀子不认人了。”
“三……”
他手拈符纸一角,缓缓往血碗里按去。
“二……”
符纸的边缘距离兽血已不足一寸,还在缓缓下降。
“一!”
韩封眼里冷芒一闪,手腕一沉,就要把符纸按进血里。
“罢了罢了,小子算你狠!”
符纸表面忽然有光芒一窜,随即做出了类似体操队员高举腿的动作,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被血污秽的下场。
不过这样一来,福德伯自然就再也装不下去了,有气无力地问:
“说吧,你要怎样才愿意帮这个忙?”
韩封却不提要求,转而说起了一件往事:“五十年前,赵家的赵季野出人出钱,给您风风光光地立了那么好的一座庙,又专门花大价钱请来长安的名匠为您塑身,葆了您几十年的绵延香火,这份因果对您来说……分量可不轻哟。”
福德伯冷哼了一声:“这些都是你从那本县志里看到的吧,当时本神就觉得不对,立刻让景海过来帮忙,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韩封笑道:“福德公这么想就岔了,因果之说岂是等闲?你当初借了多少,如今便要分毫不差地还回来,这才叫一饮一啄,自有天数,您若总想着取巧,老天自然不会答应,说不准这一回就是上天借着我的手,给您老一个警告。”
福德伯的语气透着难以置信:“你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贼,在教我这个成神几百年的一方土地什么是天数?你是怎么张开这张嘴的?”
景海道人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道:“福德公,韩小友的话似乎不无道理啊。”
如果福德伯的真身在此,想必定要给这位猪队友一记大逼兜。
你丫到底哪伙儿的?
符纸无风自飘,半晌后才传出福德伯那疲惫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会有人来道观找你,先付一半的定金,另一半等此事了结后再给。”
“小子,你最好是能遵守约定,否则的话……虽然本神不能亲自出手,但至少有五种方式能让你从此生不如死!”
撂完狠话后,【颠倒迷乱咒】就像一张死物一样,再没有半点动静。
韩封慢悠悠地将木盒收起,既然还有一个时辰,他也就不忙着走了。
这次下山所遇的人和事,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眼前那团朦朦胧胧的迷雾仿佛被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一丝真实的原貌。
不过……还不够,他还想知道更多。
韩封目光一转,看向了景海道人。
片刻后,这一老一少隔案而坐,品茗交谈,气氛十分和谐。
很难想象就在一刻钟之前,这俩人还斗得不亦乐乎。
“这么说,这座螣云观算上道长你,一共只有五个人?”
景海老道浅啜一口茶水,悠悠道:“现在只剩四个啦,大弟子守阳已经还俗出师,在县里攒了一份基业,剩余几个弟子呆不住,三五日才回来一趟,不知道去哪儿放野了……”
这是什么空巢老师父的设定?
还有,道士不应该远离红尘,朝诵黄庭夕念道经的吗?你这几个徒弟听起来怎么像是翘课的熊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