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翀所用兵器为长柄锤,柄长七尺,一端为锤,锤为椭圆形,如竖立之瓜,故又名立瓜锤。
这武器并不常见,是管亥起兵之时用尽家中玄铁为管翀所铸。
管翀武艺不强,但力道惊人,长刀用起来很轻,很不爽利,因此才选了锤子作为武器。
方才暴怒之下,他纵马而进,长锤纵想收力,业已收不回来了。
“砰”地一声。
左承祖被狠狠砸飞,如同枯木般摔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不知断了几根肋骨,长剑断裂一瞬起了些许缓冲作用,而且管翀当听到对方喊出左承祖的那一刻,也稍有泄力。
但即便如此,左承祖仍感觉到那股巨力恶狠狠砸到胸口,一股感觉从他脑中升腾而起。
不是疼痛!更不是惧怕!
而是解脱!
“孔府君,吾先走一步!”他脑中如此想到。
眸中闪过许多片段,正是他屡次献计吃闭门羹的场景。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若孔融对自己和义逊等人但凡多一点信任,或许事不至于此吧。
甫一摔下去的时候他还尝试抬起头来,想看看那敌将脸上的暴怒与癫狂神情。但很快就发现根本没有力气,而后晕了过去。
管翀一锤砸出,心头陡然跳动。
那股精神与这幅躯体在极愤怒情况下产生的融合感,令他颇想战栗,舒爽无比。
他本想再补一锤,可对方喊出的那句左承祖,令他心下犹豫。
“左承祖吗?”
汉室犹余北海城,左生何惧便怔营。
至今鲁国奇男子,反得当年杀士名。
这个名字虽并非如雷贯耳,但的确让管翀稍有驻足,一个在历史上留有姓名的谋士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历史上此人在曹袁龃龉之际,让孔融选条边站,却为孔融所恶,予以处死!
左承祖临死之际,未出只言片语,却似早已看透孔融结局。
敢在破城之际,迅速把握关键,冒死烧粮!
此人绝对不容小觑。
身后的十一路人马已然冲至,看到地上的左承祖上前补刀。
“看看死了吗?”管翀犹豫了,虽然此人烧粮造成了巨大损失,但毕竟是谋臣。
亲卫摸了摸鼻息,回道:“小渠帅,还有气。”
管翀长叹口气,也不知这决定是对是错:“你们找条门板,抬到府衙去吧,动作轻点,别让他死了。”
亲卫面面相觑,不知小渠帅为何要下这个命令,但亲卫职责所在,他们心中纵千般不愿,仍应声称是。
管翀心中担忧粮仓大火,纵马又回,口中却不由自言自语。
“看来,还是不能小瞧任何古人啊。”
“从今以后,在战争方略之下,还是要尽可能的去考虑的更为全面。”
他如此想到,这就需要庞大的信息量,情报,还是情报。这次就是吃了情报的亏,但凡知道都昌粮仓位置,就选择靠着粮仓最近的城门猛攻了。
等到回到常平仓,火势此时已经稍小了些。
管翀上前帮忙,正见马林从外面抬水过来,马林此刻已成非洲人士,脸上余怒未消:“小渠帅,仓内至少被烧了四石粮,还不知能救下多少。仓外就有水渠,但挑水时间太慢。我已令人前去寻人前来救火了。”
常平仓内各万石仓各个林立,仓与仓之间仍有距离,在所设只是恐怕也有放火考虑。
“去铲土堆土丘,先救好粮!”管翀看了一眼,心中也不舒服,破城胜利的大喜此刻被这烂事儿整的毫无脾气。
“土?”马林难以想象。
“先挡住火势蔓延。”
马林艰难理解了管翀意思,应和一声,麾下将士很快再度动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粮仓意味着什么。
他们铆足劲铲土堆丘,恨不得将周边土地挖穿。
听闻消息渐渐涌来的援军齐心协力加入救火大军之中。
火势渐渐变小,但很明显,其中不少粮草已经付之一炬了。
“左承祖啊左承祖,你害我麾下兵马至少损失了一两个月的口粮!”管翀叹气不已,这个仇,你拿什么来还啊!
此时再在此地用处已不大,管翀带着几个亲卫一同向着府衙方向而去。
…………
府衙之内。
管亥坐在堂前,脸色颇为难看,粮仓被烧的消息他已经听到,麾下兵将心思若是毫无浮动自然是不可能的。
幸亏管翀在今日攻城之前早早将军令传了下去。
不可纵抢,不可伤民,耳提面命,强调了无数遍,否则此刻城中必然早已乱成一团。
为了今夜破城,管翀已做了数日的准备,早早的佯攻时期将城中瞭望塔尽数破坏,善射者日日就只是射塔和塔中人,轮番不断。
却不攻城。
逼的城中也拿不住城外信息。
夜间虽四面围城,可其中三面全都是佯攻,每部都是数百兵马带着家眷营,有两营精壮兵马在旁三面游走随时准备支援,但这其中的赌性,还是相当大的,一旦城中有人率兵突围,那数百兵马一时间守不住,就会造成家眷营的死伤。
可以说,这次计策,是管翀提出,而计策背后的反对声音,是管亥用自己的威望硬生生压下去的。
所以必须要大胜!
可烧粮一事发生,几乎令他破城的最大目的毁于一旦!
就在此时,管翀麾下亲卫用门板抬了个即将断气的死人过来,说是烧粮的罪魁祸首!
没有说错,在管亥眼中,这个即将断气的,已经是个死人了!
管亥如何不怒?!
在管亥身前,孙邵、孔融二人也已被押解过来,夺城之后,城内黄巾传信三门,三门城外精锐再不做佯攻之态,而是朝着城墙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在城内已陷之际,唬的城门校尉更不敢开门,只是很短的时间,进入城中的黄巾军就已经控制住了四方城门。
将准备奔逃的孔融等人瓮中捉鳖。
孔融此刻早已心神破防,唯有名士尊严让他站如松石。
敌军之计此刻孔融如何还不明白?可惜左承祖和那客商之言言犹在耳,他一个也没听进去!
“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管亥越想越气,指着左承祖吩咐道,“此人放火烧粮,飞羽将其送入府衙,难不成还要他活不成?!”
另一侧孔融一个哆嗦。
临死之际,孔北海的确冒汗了。
管翀亲卫从木板之上将左承祖提起,刚要出门,管翀已经进来了。
“父亲,此人还有些用处,不妨留他一命。”
左承祖被提,疼痛感让他惊醒,方才府衙言语有些钻入他的耳中,他挣扎着抬起眼皮,正巧看到被押解的孔融在侧。
他忍痛拱手,想要行礼。
却听孔北海突然张口:“承祖,汝执意烧粮,百姓苦矣!”
“?”
左承祖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