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
管翀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忘记太史慈的神射属性。
史书记载太史慈“猿臂善射,弦不虚发”。
更有轶事记载前世太史慈跟随孙策之际,攻城前城墙上之人辱骂不止,手舞足蹈,
对着孙策挥斥方遒,孙策一个眼神,太史慈剡注,直接将此人张扬的手掌钉在了城楼柱子上。
由此可见太史慈的箭术之高超。
《周礼》中有“六艺”之说,“六艺”就包括了射礼。
五射,则分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其中,“参连”是指发连珠箭,一般是连续发4支箭,最好是后面3支箭都和前面的箭首尾连在一起,这种射法显然很考验射箭者水平,就算天赋异禀也得练上很长时间才能保证做到。
“白矢”则比较考验射箭者的力道了,靶子立在那儿,射箭者必须一箭将靶子给射穿,露出箭簇,箭头发白,显得这支箭在很有准头之余,还特别有力;
“剡注”这种射法很考验将领的箭术是否出神入化:瞄准快速,箭一搭即刻射出,保证会中目标,急且准,相当炫技。
太史慈就有如此炫技之能。
而且太史慈主动如此说,管翀自然是信的。
他沉吟片刻,其实对于柳毅这人,他是有念头收服的。
目前他很缺将领。
从孙邵带来的消息中,柳毅极为谨慎。
而且对大汉朝廷根本没有什么尊重,不然也不会在辽东,给公孙度谶言。
劝公孙度称王。
这种人,正是黄巾军亟需的中坚力量。
妥妥的造反派中流砥柱!
但他对柳毅这人却没什么了解,此人是否值得冒险,管翀全然不知。
管翀有爱才之心,却并非不果断之人。
想要在青州立足,需要付出巨大付出,可能要不断在反围剿中腾挪出生存空间。
这个过程中,将领可以培养。
而在曹操攻徐的这一年时间内,他需要尽快的对臧霸形成打击。
所以柳毅此地,绝不能浪费时间。
“也罢,子义,到时汝自选时机,柳毅绝不能回到黄县。”管翀轻声下令。
太史慈应声称诺。
“渠帅,子义有杀之之能,邵自然相信。但若对方带诸多兵马,吾等何制?”
杀了他好办,杀了之后咋整?
由于不知道对方会选定何处,孙邵也无法做出谋划。
他能骗柳毅出城,已是极限。
“此事更为简单,”太史慈看向孙邵,“吾等一同前往黄县,却不入城。军师若至黄县,便可告知我等就在黄县城外,如此会面地点必定在黄县周边。”
“子义的意思是?”
孙邵没太明白,在黄县周边不就更不好逃了吗。
“军师或许忘记了,慈就是黄县之人。”太史慈笑道,“且吾起初为郡内传送公文,东莱郡各处地形,吾清楚的很。黄县周围三里,便有艾山,此地沟深谷狭,山峻坡陡,脉脉相连。若对方带诸多兵马,只要吾等入山,他人再多也是无用。”
孙邵大喜,太史慈既有地形优势,更有神射之能。
这两个优势相叠加,那柳毅当真悲惨。
“如此,则无忧矣。”
孙邵拱手看向管翀,“渠帅,既如此,大事可定。”
杀了柳毅,一切迎刃而解。
万余兵马分属惤国、黄县和曲成三县,其中黄县驻守人马最多,因为黄县背后,则是辽东渡海渡口。
这样一来,曲成县和惤国的守卫人马必定很少。
根据斥候查探,目前黄县驻守人马约有五千之数。
曲成和惤国各有两千余人。
这种情况下,一旦对方调度大将被射死,群龙无首之下,固守城池或许可行,可再就无力顾暇他处了。
而对方,真的能固守城池吗?
刺史身死,渡口成为黄巾军口中肥肉。
他们若不出兵,不被活活困死,未来回归辽东,也会被公孙度处斩。
管翀拍拍孙邵肩膀,诚恳行礼:“军师辛苦,黄县若破,军师当为首功。”
孙邵一直都觉得管翀并不待见自己,即便让自己跟随也不过用自己家人为质。
此时见管翀所行,心中在诧异之余,未免也些许温暖。一时间恍惚,管翀当日说为自己家人考虑,是为质或是真心?
但这话是决然不敢问的,二人心中都自由考量。
他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此事首尾,终究要落在子义身上。”
“若无军师,子义之能也无法施展。”
眼见太史慈也暗自点头,孙邵只能笑笑。
数人暂且计定,管翀将统辖权先暂且交予马林之手,令马林统兵缓步而进,逼近曲成,在曲成城外三十里左右驻扎。
另一面则与太史慈,孙邵,率领五十精锐骑卒,一同前往黄县。
目前在管亥帐下,骑卒不过五百余匹,牛羊倒不在少数。说到此,还要感谢糜竺老铁送来的二十匹战马,尽是良马。
杀了十五个之后,剩下的五名管翀也物尽其用。
教学骑马。
不教?
没有不教这一说。
他们虽破县很多,可青州这地方,骑兵数目实在是少,麾下将士也要训练才能在战马之上驰骋,相当麻烦。
而且,就这样其中还要分出去百余战马负责心腹斥候查探消息。
管翀帐下只有百余匹。
为了前往黄县,管翀调了半数。
…………
翌日,黄县之前。
孙邵再度入城,柳毅得知管翀等人率领五十精卒前来,心想气派不能弱于黄巾,鼓噪八十余骑出城。
此刻的柳毅意气风发。
他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今日之后,他便能立下大功。
既不用当出头鸟,更无需耗费诸多钱粮,却能助州牧占据青州之地,彻底为他排忧解难。
先是东莱,而后北海,再过齐地,凭泰山之险固,辽东之地并青州之地,亦未尝不可鲸吞中原。
今日日头刚好,天色明媚。
虽有靠海而引起的骤风,寒冷却不似之前。
柳毅纵马出城,嗅着这天地之间的清新气息,忍不住引吭高歌。
“天马来兮从东极,
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
涉海河兮中原服。”
此为汉武帝刘彻天马之歌,柳毅稍作变动,其中韵味不言自明。
在柳毅的氛围带动之下,一众麾下也豪气顿生。
柳毅所选之地为黄县周为一长亭,此地周边俱是旷野。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柳毅毫未起疑。
等到管翀到时,也不免为柳毅的信诺所折服。
因为对方只是为了气势带兵,并未想借此宣扬武力。
可,还是太可惜……
两人于长亭之前稍作寒暄,管翀行礼,“黄巾渠帅管翀管飞羽,拜见营州刺史。”
“管渠帅倒是年轻,可是管氏子弟?”
柳毅对管翀的地位拿捏颇为满意。
要知道,目前辽东就有管氏一龙。
北海朱虚县的管宁与当世名士华歆、邴原并称为“一龙”。
四年前,其与邴原及王烈等人避于辽。
州牧几经征辟,管宁拜见却只谈儒家经典而不语世事,隐居于山谷中,只讲解《诗经》《书经》,谈祭礼、整治威仪、陈明礼让等教化工作。
颇受人们爱戴。
州牧心中颇为不满,却无法强行命令。
所以,当看到管翀比管宁这么懂事的时候,柳毅第一下,就想到了他。
“青州之地,尽是管氏子孙。”管翀笑道。
他们也算豪强之身,此前管仲为齐国国相,管氏宗族因此发扬,如今已传承数百年。
各处开枝散叶,一旦细嗦,都是管氏子孙。
二人就合作一途稍微商议,管翀言语之中打探对方战马几何,希望对方能够大量提供,如此才能加强黄巾战力。
至于钱粮,管翀挣扎答应,声称半数太多,六四即可。
整的柳毅极为开怀,两人恨不得就这着十里长亭,歃血为盟。
这当然是玩笑话,不过二人的商谈,的确以成功告成。
管翀得知了柳毅帐下如今战马有七百余匹,皆是自辽东渡海运来。
这三年间,这些战马源源不断将中原信息汇入辽东。
这让管翀眼睛都绿了。
七百匹战马!
辽东马!
两者合作达成,管翀告辞离开,声称麾下大军即可听从营州刺史调令,自曲成东线直进,进攻牟平,为辽东打下漫长的海岸线。
柳毅也骑上战马,转身欲走。
太史慈一直在听从管翀信号,甚至中间一度以为管翀会不会真的合作。
等到柳毅上马,管翀才下达指令。
太史慈屏气凝神,手掌已握住战马上所悬挂的硬弓。
而后寻了角度。
前方,柳毅朗声而笑:“管渠帅,他日州牧兵进中原,汝必有功!”
他回身纵马,准备向着黄县而进。
身后所带兵卒,也尽皆跟在他身后,准备上马。
恍惚间却有厉风倏然而至,他头戴兜鍪,一时间以为是战马奔跑起来而带来的呼啸风声。
转瞬脑海中便意识到,这确为风声,却非驰骋所带之风,因为他的战马,根本还没走。
整个身躯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笼罩,而后一支箭矢骤然从左侧脸颊斜向上透过,从右边而后骤然冒出,他想张口,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下意识转过头颅。
目光之中,管翀身边一骑卒手持强弓,眉目微凛,目光犹如利刃一般,直射自己。
“竖子,尔敢?!”
他心中想起此念头,却见又一箭呼啸而来,从他眼中越来越近,而后直插眉心。
这次,兜鍪护不住他的脖颈了。
“使君!”
柳毅直挺挺的掉下战马,身旁诸人才反应过来,尽皆欲起弓弩。
而管翀孙邵等人,皆已被盾牌所护。
众人此刻已上战马。
“子义,走!”
管翀厉声道,太史慈翻身上马,弓弩却未曾离手,他进入盾牌护卫之中,并未瞄准,回身又是一箭。
这一箭,钉在了柳毅谋士的头上。
“杀汝者,东莱太史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