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观得知有兵马顺沂水而下,进攻阳都的时候,管统的兵马距离县城只有三里地左右。
时值狂风暴雪,再度倾天而下。
漫天星宿,皆隐没于暗夜之中。
阳都县城,孙观被从睡梦中惊醒。
“仲台,敌袭。”来人正是孙观兄长孙康,此人已浑身披甲,颌下长须美髯足有五六寸长,他的兜鍪在身后被其他将领拿着。
“大兄,”孙观睡的有些沉,醒来时候仍旧惺忪,但还是看出了是孙康,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蛾贼袭击阳都,”孙康开口道,“风雪天斥候并未撒出去太多,对方接近万人兵马直接顺水而下,现在距离城门最多只有三里,我已经让麾下调度兵力准备守城,一应守将此刻都已至城头,但总归有些仓促,我来找你,是让你想想,这仗,该怎么打?”
孙康和孙观是亲兄弟,二人自小就跟随臧霸,不然也不会成为臧霸心腹。
但二人虽然统率相仿的兵力,实际上却隐隐以孙观为主,起初臧霸初为山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投奔,后来黄巾起义,他们顺势而为自称黄巾,揭竿而起,得了万余部众。
劫掠青徐琅琊之地。
再后来发现黄巾贼不过是暴乱匪寇,毫无进取心,在臧霸的提议之下,他们转而受到徐州招安,将黄巾全部驱赶回青州。
这算是彻底站稳脚跟。
孙康虽然得到了骑都尉之职,但他很清楚,在武力和军事能力上,还是孙观为主。
他搞些民生后勤倒是还算在行。
“蛾贼……袭击阳都?”孙观的眸子之中闪过了一丝不解,陷入沉思道,“他们不是在东莞?”
飞啊?
“斥候消息便是这样传来的。”孙康也理解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应战,明日打探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孙观点了点头,“将骑探全都撒出去,将对方的消息给我摸清楚。”
他起身穿戴盔甲,回神问孙康,“大兄,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萧建兵马假借黄巾旗号?”
“他有那个胆子?”
孙康嗤之以鼻。
“那蛾贼,又怎么敢有这个胆子呢?”孙观低声自语,不知道是在问孙康,还是在问自己。
突然敌袭之事,让孙观总觉得有些诡异,他陷入沉思。
但这应战之事,总归是要落在台面上了。
阳都有八千兵马,连夜开始周转调度起来。
他一面派遣人马向开阳送信,一面做好迎敌态势。
其实对于这些黄巾军,孙观毫无惧意,只是值此年节,出城与之对战,和守城这两种选择之中,他定然会选择守城战。
实在不行,也要让对方冻几天。
这样他才能取得最大胜果。
何况信息还未完全探得,孙观的第一选择,并未出城。
……
一夜之间,敌军似乎做好了充足准备,连夜登城夜攻,整个天地之间,在敌军到来之际终于燃起漫天火把。
城头之上,远处虽然看不清晰,城头上的弓箭手在冒着风雪朝着下面不断射箭。
惨嚎声透过天地传出。
战鼓声震天。
管统在战阵营最前方,双目看向阳都的城墙,漫天风雪,将城墙上面的火把映照的朦胧无比。
想必城墙上的人眼中,看到的他们也是一样。
管统把握住了敌军信息差的差池,以最快的时间填平了对方的护城河,而后将大军压到了对方城墙之下,那些早就被冻得不知所措的黄巾军,开始向着城头,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他也一样。
从前年间,他作为豪强,文武兼学,自身武艺也是以一当三之辈,按道理来讲,作为西方渠帅,他此刻应该是在大营之中调度指挥。
但他没有,他将调度权限给了他最信任的心腹幕僚。
他必须向前。
在这场必须要强攻才能得到机会的战争之前,管统必须身先士卒。
只是在他身边的亲卫护卫,要更多罢了。
管统曾和大家说过,这场战争是必须要打的,只有打赢了,山中的家眷和未来才能跳出彻底的围困之中,他们才算有一个活路。
还曾说过要死在大家前面。
所以他更不能自己躲在后方。
在硬碰硬的军阵战斗之中,一方只要伤亡比达到三成,就极有产生溃逃情绪,造成大败。
而在攻城战争中,这个比例可能只会更低。
尤其在攻方和守方的兵力大概相同的时候。根本不会打赢。
这一点管统清楚,己方的军队在往年间有过夺命的奔逃,有过嗜血的拼杀,但过去的大部分时间之中,更多是烧杀抢掠,对付的不过是坞堡的私兵。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都昌县城城墙外的拼杀,那一场战斗,孔融麾下兵将战力,实在有些拙劣。
毫无疑问,很多人会死。
管统要做到在这溃逃发生之前,给他们更强烈的信心,让他们多撑几天,只要几天就够了。
“渠帅。”
亲卫过去一把将管统往后拉了一下,一只箭矢从那边过去,一下子钉在了地面上。
“小心。”
亲卫的下一句话才再度说出来。
管统看了眼箭矢,看向云梯之上的攻城部众,发现了一个缺口。
“派人从那里,往上冲杀。”
管统此次作战,乃是强攻,在对方还未做出明显反应之前,让麾下全部兵马拉开阵势,朝着对方的北城门发起了彻夜猛攻。
敌军不会逃的。
臧霸不可能允许他在开阳屯兵的威严,被黄巾打碎。孙观也不可能。
黄巾将士们循着管统所指的方向,开始向上。
下方的弓箭手朝着城墙之上不断放箭,想要将守军打的不敢露头。
风雪呼啸,蚂蚁搬家。
从城墙下,搬到城头上。
很快,有将士到了城头上面,他先是将腰刀把看守垛口之人一刀劈死,而后伸手攀墙,一只腿搭了上去。
城墙上,孙观持着腰刀走了过来,他眸子凛冽的看向下方的黄巾军,而后将那只腿直接砍断。
惨嚎声响起的同时,方才缺口登上来的黄巾军掉落下去。
而后将下方云梯上的人马一连串的砸了下去。
“堵住,堵住!”
他暴喝,方才的缺口很快有人前来接管。
鲜血与风雪凝结的当口,不断不断的命令被下达下去,孙观看着下方的人马,发出了很奇怪的疑问。
“蛾贼究竟是饿的,还是冻的?为什么突然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