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县猪市位于农贸大会场西北角，每月的3号13号23号，5号15号25号开市。

马家庄的老马赶着牛车卖猪娃，找个位置把牲口拴在树上，点燃烟袋锅坐等买家。

卖猪娃的人很多，都是远道而来的农民，粪便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一个红袖标青年妇女来到牛车前，指着钩秤上的绿色标签说：

“老叔，咱俩搭个伙。”

“中，麻烦你了大妹子。”

“不麻烦，俺吃的就是这碗饭。”

老马知道她的身份，猪市上的过秤员，也被称为猪市红胳膊。

她的钩秤上的绿色标签，是质量监督局核发的公平秤标签。

去年老马来这卖猪娃时带了自己的秤，却被质监局的人告知不能使用。

法律规定，衡器要去质监局校验，贴上合格标签才能使用，目的是为了防止缺斤短两。

猪娃不是经常卖，母猪从怀孕到产子需要四个月左右，他认为裹不住花钱校秤。

所以猪市上出现了过秤员，他们去质监局校秤，用合格秤帮忙卖猪，收取一定的报酬。

不收卖家的报酬，只收买家的报酬，老马乐于跟他们合作，毕竟省事了。

磕出烟袋锅里的烟丝，抬头物色买主，忽然看见一对很有趣的男女。

男的身材魁梧，五官端正，长得不孬。女的差点意思，挺白的姑娘却长着蒙脸沙。

俗话说好汉没好妻，癞汉娶个花滴滴，今个终于长见识了，这个男的真可惜。

王停把驴车拴在槐树上，觉察到有人看自己，猛回头跟老马四目相对。

反应不及的老马楞了两秒，赶紧低下脑袋，在烟袋锅里塞烟丝缓解尴尬。

“大叔，我看看你的猪娃。”

“看看呗，都是好猪。”

抬起头的老马又楞半秒，跟他搭话的人就是王停，这下尴尬到家了。

“大兄弟，都是好猪，你看个头都不小。”

说话的不是老马，而是青年妇女刘容，她靠过秤挣钱，肯定要帮老马揽生意。

架子车里有九头猪娃，王停隔着铁网观察，一眼相中了身上带黑斑的小猪。

个头不是最大，精神却是最好，其他猪娃经过长途跋涉已经萎靡，它还在撒欢。

“大叔，这头花猪怎么卖？”

“大兄弟好眼力！这货能吃能送，肯定能长成大膘猪，给我6块5吧。”

“贵了，6块卖不卖？”

两人讨价还价，红胳膊刘容也从中说和，最后老马妥协。

花猪被拎出来，右后腿被麻绳捆住，刘容用钩秤称重，说：

“16斤7两，整好100块钱，你们看看秤。”

双方仔细看秤，秤上大差不差。李莹打开手里的布袋，老马把猪放进布袋里。

猪娃在布袋里乱撞，王停轻轻踢它一脚，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给老马。

百元是大票，老马对着阳光看水印，用手搓钞票上的领章，搓完再对着阳光看水印。

红胳膊刘容笑着问：

“大兄弟，还买吗？”

“不了，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中，把过秤钱给我吧，四块钱。”

“嗯？啥是过秤钱？”

“你第一次来买猪吧？买猪都得给过秤钱！”

王停一把抢走老马手里的钱，皱眉质问：

“什么是过磅钱？你们不是一家？”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老马有点着急，急忙解释过秤钱的来龙去脉。

王停再蹙眉头，如果只买一两头猪娃，多花四块八块倒也无所谓。

但他买的是25头，每头4块钱就是100块，省下这笔钱能多买一头。

想到这他掀开老马车上的铁网，说：

“莹莹把猪放进去，不要了。”

“老弟别急，别，别……哎呀！”

煮熟的鸭子飞了，老马想吐血，苦着脸说：

“老弟，第一次来猪市吧？这里必须用质监局的公平秤，你看我车上都没有秤。”

红胳膊刘容气也很生气，咬着牙说：

“这是猪市的规矩！不给过秤钱你买不走一头猪，不信你去打听。”

“是吗？我去找秤。”

说完扭头就走，身后传来刘容的怒音，说什么不是公平秤不能用。

她气的不轻，看见两个质监局的正在检查合格标签，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王停赶着驴车离开猪市，去莫家肉店找莫书记，肉店里肯定有合格秤。

光着膀子的老莫得知老朋友的来意，手中的菜刀直接砍在案板上，拿起牛耳尖刀说：

“你别管啦，我拿秤跟你去猪市。”

“额……莫书记，只拿秤就行，拿刀干啥？”

“你不懂，他们都是带刺的刺黄瓜，欠拍！”

把牛耳尖刀别在裤腰带里，坐着驴车来到猪市，来到卖猪的老马身边。

“刚才俺弟弟相中的猪呢？再给我上称。”

“在呢，在呢。”

他不敢惹这个光膀子、大裤衩、啤酒肚，腰里有刀的壮汉，伸手掀开铁网去拿抓猪。

老莫瞟了眼刘容，亮出秤上的合格标签。

“看清楚，俺也有合格秤，不用你的。”

“假的！”刘容有点胆怯，转身大声摇人：

“小刘，大张，来看看这个假秤。老杜，老黄你们几个过来，有人捣乱。”

很快七八个人围过来，李莹有点害怕，躲在未婚夫身后，抓住未婚夫的腰带。

小刘和大李是质监局的，仔细检查钩秤上的合格标签，确定不假直接闪人，明显不想蹚浑水。

剩下的都是红胳膊，所谓的捣乱就是抢他们的生意。

如果谁都拿着合格秤来猪市，他们就得喝西北风。

之前发生过这种情况，都会被他们联合起来打一顿，秤杆子都给你踩断。

今天他们不敢动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因为老莫的体格太彪悍，腰里还别着刀。

“我是卖肉的，俺弟是杀猪的。今个俺弟想买猪娃，老少爷们儿没意见吧？”

有两个胆小的转身离开，很快剩下的也作鸟兽散，杀猪卖肉的人不好欺负。

妇女刘容再也不敢吱声了，转身认怂不跟老莫对线。

接下来老莫陪王停买猪，用他的合格秤称重，买够25头猪娃，帮王停省100元秤钱。

毛驴车离开猪市，把老莫送回肉铺，王停笑着道谢：

“谢谢莫哥，改天请你喝酒。”

“哥，你是俺哥，赶紧给我杀猪吧。五哥，我求你啦，那些鳖孙杀的又慢又不干净。”

“呵呵，明天我给你杀一天，正好带带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