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县曲家村和兰县交界,曲家村有个屠户叫老曾,王停夜宿的打谷场就是他家的。
老曾原是鲁省东县人,曾经是个石匠,最擅长镌刻墓碑。
后来得罪个大人物,拖家带口跑到兰县避难,在兰县安家落户。
豫省兰县和鲁省东县交界,大人物的势力出不了省。
他害怕被报复,就改了名字和职业,改行做了杀猪匠。
老曾的耳朵有毛病,所以练就个大嗓门,说话都是用喊的。
他家的牛昨天产了牛犊,他带着砍刀,推着三轮车来到地里,打算砍柴给牛犊取暖。
引火需要用麦秸,就推着三轮车来打谷场。
看见麦秸垛被糟蹋,顿时有了三分火气。
又看见相拥而眠的男女,火气涨到八分。
他认为这是狗男女,正常夫妻不会在大雪天钻麦秸垛。
刷的一声从腰里拽出大砍刀,大吼道:
“谁?干啥嘞?”
王停被惊醒,抬头看见大汉和大刀,马上把李莹护在怀里,说:
“大哥,误会。”
这声大哥让他的怒火涨到十层,吼道:
“我是鲁人!”
王停楞了半秒,马上说:
“二哥,误会。”
老曾的怒火降到8分,因为有部书叫水浒传,书里有大郎、武松、西门和金莲。
故事发生在鲁省,所以喊鲁人一般喊“二哥”,喊“大哥”是骂人。
“你们是谁?为啥糟蹋我的麦垛?”
“我们是兰县人,夜里没地方住,我赔钱。”
老曾的火气降到三分,听他们的口音像兰县的,可能不是西门、金莲那样的狗男女。
兰县距离曲家村二三十里,偷个情没必要跑这么远。
他瞪起牛眼,说:
“放屁,好好说话,你们到底是干啥的?”
晃晃手里的大砍刀,又说:
“知道我是干啥的不?我杀猪的。”
“额,我也是杀猪的,我叫王一刀。”
老曾一愣:
“你是王一刀?兰县杀猪匠王老五?”
王停说:
“是我。”
身为同行,老曾知道王一刀,八个月前他想把王一刀当猪杀。
都知道王一刀杀猪杀得好,猪血和猪肉一点不浪费,收费还公道。
曲家村的人宁愿跑几十里去兰县请王一刀,也不请收费更便宜的老曾。
后来突然请不到了,有人说王一刀现在不杀猪,改行养猪。
整整八个月,王一刀没来过曲家庄,老曾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所以现在的老曾,想把王一刀当祖宗供起来,说道:
“我见过王一刀,你出来让我看看。”
王停正想爬出麦秸垛,李莹却紧紧拉住他的衣服,她害怕。
“没事,你先等等。”他摸摸女友得头,慢慢从洞里爬出来。
“哎呀,真是老五。”老曾把大砍刀放在三轮上,说:
“老五,到底咋回事?你怎么睡在这里?”
王停长话短说,说出桃园猪得怪病,兰县火车站停运,连夜去汴京,夜宿麦垛等等。
这时李莹也爬出来,从书包里拿10块钱:
“二哥,对不起,这钱赔你的麦秸。”
“哎呀弟妹,别打我的脸,麦秸又不值钱。”
他拒不接钱,看看茫茫的雪地,说:
“良杜镇有去市里的车,离这二十多里路。”
又说:
“跟我回家吃口热饭,我赶车送你去镇上。”
“不不,不麻烦你。我们马上走,最多俩小时就能到良杜。”
老曾说:
“老五,咱们是糙汉子,能扛,但是弟妹扛不住。”
这话说到了王停心坎里,昨天晚上就是怕女友扛不住,才选择了夜宿麦秸垛。
老曾满脸憨笑,说:
“喝口热汤再走,俺家离这不远。毛驴比你走路快,不会耽误时间。”
又说:
“别跟我客气,咱俩是一个祖师爷。”
话到这个份上,王停只能点头答应,说:
“那就麻烦曾哥了。”
屠户的祖师爷是谁?
有的说是西汉的樊哙,有的说是三国的张飞,王停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老曾为什么这么热情。
不是因为樊哙或者张飞,不是因为敬服王停的手艺。
而是以退为进,堵住他来曲家村及其周边杀猪抢生意的门路。
老曾这样想:你落难时我给你热饭,送你去坐汽车,你还好意思来我的地盘抢生意吗?
一路来到老曾家,老曾媳妇已经做好了早餐,有大米汤、白馒头、辣白菜和豆糁。
饭不多,只够他们一家四口吃。
懂事的李莹马上清空书包,送出方便面,火腿肠,大白兔奶糖等奢侈零食。
老曾媳妇笑了,打来热水让两人洗脸,锅里的饭让客人先吃。
吃完饭浑身暖和,老曾送他们一个老式水壶,里面装满热水。
套驴车送他们去镇上,一路上倒也谈得来。
得知老曾过去是石匠时,王停的心思开始活络。
上辈子他在石雕厂打过工,知道刻碑的利润有多大,跟木匠差不多。
几个月前他向郑木匠订了套家具,花了1020元。材料成本最多四百元,利润十分可观。
原计划等这批猪出栏了就改行,打算开肉铺或者家具厂,现在又多了个选择。
驴车到了良杜镇,王停给老曾10块钱辛苦费,老曾死活不要。
坐上去汴京市的城乡客车,路上的雪越来越少,到达汴京时路面看不到雪,这场雪灾只针对兰县。
买两张车票,坐上去郑城的长途汽车。
汴京到郑城八十公里,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郑城长途客运站。
王停看着工具包里的猪血,希望一切顺利。
顺利的化验血液病毒,顺利的买到相应疫苗,顺利的救活桃园36猪。
不禁想起病入膏肓的猪一,忍住不叹口气,希望猪一能坚持到主人回去。
桃园猪场,猪一躺在猪舍里奄奄一息,哑叔一边掉眼泪,一边抚摸猪头。
王停他妈张慧泪如雨下,因为又有八头猪不吃饭,还发了高烧。
这样下去,所有的猪都会被感染,都会死亡。想到这她泣不成声,说:
“大哥,到底是啥病?还有救吗?”
“有救,有救。”兽医老张抓耳挠腮,一边翻医书一边说:
“正在找,正在找,阿慧你别急。”
“如果猪都起了,我也不活了。”张慧捂着嘴哭。
“你胡扯个啥?”老王咬着后槽牙,说:
“老五去找老四了,他们一定能找到疫苗。”
又说:
“赶紧去消毒,别让其他猪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