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与钱相关，自然绕不过库房。

张合站在周崇身后半步，低声问道:“大人，真不打算留下一成？”

灵石可是修行界最关键也是最基础的修行资源，其由天地灵气自然凝练而成，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灵石就要百两黄金才能换得。

张合已知道周崇并没有截留吴家商税的打算，这让他有些不解，大人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

周崇点点头:“莫要被眼前小利就遮住了眼，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又怎能为了这点灵石落人口实。”

“可大人只要交上的税款比那姓李的多，他又能如何在后头嚼舌根？”

“不然！”周崇摇头，正色道:“官场上便是如此，在你的对头眼里，哪怕污点只是针眼大小，也能大做文章。”

“上头虽然并不禁止私自保留世家税款，但若是放在台面上去说，这始终是不光彩的。”

张合拱手叹道:“大人高见，张合自愧不如。”

“少拍我马屁！”周崇笑骂一句，正好说到此处，又接着补充了一些。

“若是只满足于现状，只要不逾越规则便可，但若是想要更上一层楼，那你的目光自然不能只看到眼前。”

张合低头下去:“大人教诲，张合记下了。”

周崇偏头看他:“在上头的人可不是傻子，不要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便能瞒过他们，多是自欺欺人。”

张合眉头一挑:“大人的意思是，其实指挥使一直晓得吴家税款的猫腻，只是没有管过？”

李琛二十年前开窍入得斩鬼司，此后十二年便突破道基境，眼下又听说要更进一步。

这等天赋在司里已算是上等之姿，但这么多年指挥使却从未在什么事上偏向过他，张合隐约觉得有了答案。

周崇隐晦点明:“世家的税款历来都是由指挥使亲自去收的，这一任指挥使大人虽然不喜交际，但却也不会毫不过问。”

张合眉头已舒展了些:“指挥使升迁在即，大人这一步棋又及时帮他添了一把火，看来那副指挥使的位置，大人已是坐上了一半。”

周崇却是摇头:“在没有结果之前，任何事都不能妄自定论。”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库房门口。

守门的还是上午那两人:“卑下见过周校尉，张正使。”

周崇点点头，带着张合脚步不停往里走去。

在听到“周校尉”三个字的时候，库房里头的安静被瞬间打破，文吏们纷纷找了个好位置躲藏起来。

王中一上午都提心吊胆的，门外的通报声自然也是及时注意到，他哭丧着脸，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迎接。

常年看书，他那混浊的双眼已看不见太远，但隐隐辨得视线中好像并没有上午那高大的身影，他稍稍松了口气。

“卑下王中，见过周大人。”

哪位正使并不重要，他一个库房管事好歹也有职级摆在那里，没有还要向斩鬼使主动见礼的道理。

周崇已停在了柜台前头，笑呵呵递上了那税簿。

“上午有些冒失了，还请王管事莫要放在心上。”

王中眼疾手快收了税簿，连忙摆手:“周大人何时来过？没有的事！”

言下之意便是并没将周崇带走税簿的事情上报，这也算是一种示好。

周崇却是按住他肩膀:“王管事记性可不大好了，这税簿可是你亲手交予本校尉的...”

王中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再接话了。

周崇在腰间百宝袋一摸，登时有几根光闪闪金条被摆在了柜台上。

而连带着一起被拿出来的那个小布袋，倒是有些不起眼了。

“此番收得吴家商税四成，共计四十两黄金，八枚灵石，王管事点点？”

王中小心翼翼拉过布袋瞄了一眼，脸上堆着讨好笑容:“大人自然不会诓骗于我，卑下又何须多此一举？”

周崇也不点破他，手又一抖，一小堆半拳大银元宝堆砌在柜台上。

“这是吴家的丁税，王管事也点点。”

王中经验老到，瞄一眼心头便有了数。

他一张老脸上笑容多了些勉强:“自是不会错的...”

周崇便欲要转身:“那本校尉就先走了？”

王中巴不得他早点走，弯着腰恭送:“卑下腿脚不便就不送了，还请大人莫怪。”

周崇也朝他拱了拱手，笑着转身离开。

王中刚要抬头确认一下周崇出门没有，忽然一枚碎银子破空激射而来，正好落在一堆银元宝当中卡住。

周崇轻笑声从门口传进来:“呵呵...险些忘了这还有二两五钱银子。”

王中神色一僵，带上热切笑容扯开嗓子朝门外喊道:“大人慢走！”

......

出了库房稍远些，张合才忽然笑道:“那王中我与他常打交道，倒是个老滑头。”

周崇每月的俸禄都是张合代领，与库房的人自然熟稔，管事更是没少见过。

“如若不然，以他那堪堪才入固源境中期的修为，库房管事这等肥差如何轮得到他？”

周崇脚下不停，张合踌躇稍许才迟疑道:“若是指挥使知道大人擅自拿了税簿出去，岂不是...”

斩鬼司可不讲“事出有因”这一套，功过不能相抵，奖罚也是分明的。

该给的赏赐一文不会少，但犯了事罪责也是一分不会少。

周崇脸上却没有担忧神色，笑道:“若只想着去逃避责任，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

便在此时，视野那头李琛正好迎面走来，那骨瘦如柴的姚行之轻飘飘跟在他身后。

张合身上灵力流转已悄然加剧，李琛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与这种人交恶不能不时刻提防。

两边都没有绕路的意思，不过几息时间便碰上面。

上午的事过后，两位校尉已彻底撕破脸皮，这时候李琛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好脸色。

“周崇，你这是把路走窄了。”

他定在周崇前面一丈远，一张长脸这时候看起来拉得更长。

周崇脚下却没有丝毫停滞:“要自己走过，才知道究竟宽还是窄。”

两人擦肩而过，周崇停顿半步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李校尉莫要自误。”

浑身灵力都在此刻躁动起来，李琛已忍不住心头的怨气，但周崇没有跟他纠缠的心思，他已走远了。

李琛身上灵力又慢慢平静下来，转头已看不到周崇两人身形，他脸上露出冷笑。

“下个月的考校，便要你为今日的嚣张付出代价！”

话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身后姚行之吩咐道:“那叶非林，你去拿捏一下，他还未与周崇走的太近...”

“若是他不识抬举，便让他明白这斩鬼司里该站谁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