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无勉’放话后,在内门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也许,相比于他那位,年纪轻轻便杀上‘浔州青云榜’,已是尊贵的真传弟子身份的大哥‘宣无克’。
宣无勉往往会被当作一个反面教材,背景板一样去被人对比,远没有兄长耀眼。
但他毕竟也是核心弟子!
核心堂如今的在籍弟子,就那么几十位。
他作为其中之一,本身的知名度和放出话的份量,都是非常不一般的,更别提他特殊的背景,天然具备的关注度。
而且还是这等狠话!
以至于让一些核心弟子,也开始好奇,江离是哪位,到底怎么得罪这位公子哥了。
内门的论调,主流就是调侃江离的惹事能力。
跟吴子幽的事儿还没结束,这下又惹上一个更狂的,背景更强的。
往找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属于是。
而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内门大比,如期召开了。
内门‘斗战峰’。
每年内门不管什么性质的比斗,都统一在此召开。
今日,山峰上下,热闹极了。
人头攒动,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或许也并不算夸张。
在内门,只要是四十五周岁以下,且本身不愿转为‘做事岗位’的内门弟子,都能继续待在内门修行。
每三年,也会在外门弟子中选拔一批人加入内门。
日积月累,
现今,光在籍的内门弟子便有近两千号。
更别提还有来看热闹的,一大票外门乃至杂役的弟子观摩学习的。
被邀请来观礼的。
现场人次怕是得有破万。
今日,是第一天。
按照内部的叫法,叫‘混战日’。
如有志于角逐名次,且内门榜单在两百一十名开外,今天就要到此进行抽签。
通过数论比斗,决出最终的四百四十人。
然后和榜单前十名以外的两百名一起合计六百四十人,进行后天的‘正赛’。
前十名是有优待的,他们只需要等待这六百四十人当中,决出最后的十个幸运儿的挑战就行,也就是所谓的‘序列前十赛’
而本届,和前两届有所不同的是,许多佛系的曾也在内门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大龄内门弟子也都纷纷出关赶来参加。
只因为赛前的一个传言——
据说,宗门核心堂,有意要根据本届内门大比的名次,增补‘核心弟子’。
此前,核心堂已经有快十年没有新招核心弟子了。
若能成为核心弟子,不光光是作为弟子,身份序列位阶的提升,得到宗门更多的培养资源。
而是哪怕以后原地不动,前途这块儿,也是最顶级的内门弟子,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宗门中,一直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最核心的岗位,比如四脉领袖,各大堂主,副堂主,一定要有核心堂或真传阁弟子的经历,才可担任。
否则哪怕你是四脉出身的弟子,背景通天,没有这样的经历,也不行。
而一般来说,内门中的优秀者,若外放或可成为一县镇守,或在郡一级的机构里任职。
但核心弟子一旦出来做事,在门内必然会被授重要机构的‘执事’,外放则定然也是郡级‘要员’。
从起步阶段,两者就拉开了差距。
这也是为什么面对这很多同龄人都选择出去做事了,许多曾经也是在内门名列前茅的四十多岁大龄弟子,依旧抱着内门弟子的牌子不肯撒的原因。
为的无非也就是此,万一运气好,搏个搞起步,这数载耽误就完全不是事儿。
“好热闹啊。”
“姐姐。”
在山脚下,一个粉雕玉琢,长相甚是可爱的小姑娘,拉着自家姐姐的衣角,兴奋极了。
自从被姐姐想办法从家里接出来后,她的性格逐渐从谨小慎微,变的开朗,变的在人前也之间敢于说笑。
这也是她来焚天宗,一年多,第一回看到这么多人。
一下子,不免有些兴奋。
她的姐姐,是一个看起来年岁二十七八的女子,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收拾的极为利落,头发随意扎起,腰间一柄月形长刀,眉宇之间,英气十足。
此刻,她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时有人从她身边路过,不少都主动打招呼,言语恭敬,口称‘师姐。’
也有不少人远远瞧着他,眼底含着敬畏。
大概他们在想的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如今内门榜上,牢牢占据第二位的竟是‘一名女子。’
上一次在焚天宗有女子进入前十名,好像至少也得三十年前了。
南安柳氏,柳红棉。
柳红棉今天来,除了带妹妹出来透透气,一方面也是想到现场看看对手的情况。
相比于很多人听到的所谓传言,她知道的要更多一些,核心堂的的确确要根据本次大比的成绩,补充新人。
而且是‘五个’。
她看到不少久不露面的熟面孔,有的是她还在新人期,就在内门中闯出名头的前辈们。
这帮老家伙们,果然听到风声,全冒出来了。
论实力,这帮人中佼佼者,未必就弱于自己。
她的心中,多少也有一些压力。
“姐姐,我跟你说话呢。”她的妹妹撒娇的又扯了扯她的衣角,鼓着嘴,有点不开心。
“好的,听着呢。”柳红棉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眼的宠溺,看着她越来越开朗,她许多次都庆幸还好将她接了出来。
“走,姐姐带你上山瞧瞧更热闹的。”
“瞧什么呀?”
小姑娘年方八岁,离开了压抑的老家,现如今好奇的天性也是得以释放,几乎促使她闻言立刻,睁着大眼睛,满满的期待。
“瞧打架。”
——
山顶处,搭了许多个高台。
从巳时开始,一座座擂台,便开始战斗。
小姑娘的父亲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
因此,生下来她就不像哥哥弟弟那样拥有名讳,只有一个小名,唤作‘宛娘’。
而既是比武,擂台上,除非实力差距太大,少有点到为止,基本上都是打的头破血流。
这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她看的属实有些受不了。
于是,葱嫩的一双小手,屡屡被遮在眼前。
可因好奇,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岔开缝儿,偷偷瞧。
这般看着看着,莫名的,竟有些津津有味捏!
而她姐姐就有些漫不经心了,这种层次的对决绝大多数于她而言,太弱了。
放眼瞧去,全是破绽,根本谈不上欣赏可言。
她的目光主要在瞧那几个她提前关注的几个老油子上场的局儿。
他们也是真油,或许也是对手太不上档次的缘故吧。
基本一招解决,根本看不出什么深浅,更别提底牌之类的了。
同为内门弟子,有时候差距真的很大。。
今日到底也不是正赛,来看的多是看个热闹,看个熟人,也不会多待。
基本都分散在各个擂台前。
而这时候,‘宛娘’注意到,有一处擂台前,原本挺冷清的,却忽然聚集了很多人,让她有些好奇。
“姐姐,我们去那里看看呗。”
小姑娘当即拉着姐姐道。
柳红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远远的看到举着两个牌子,公示的是本场对决的两人名讳。
左边名为‘胡中环’,右边‘江离。’
“胡中环,该不会是他吧?”柳红棉的脸上浮起一阵厌恶。
她想到了一个油腻的家伙。
那时候,她还是新人期,人生地不熟,刚入内门不久。
因为‘尴尬的家世’,在门内,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太好的名声。
有个叫胡中环的人追求过她。
如果只是追求便也罢了!
哪怕这个人比她大了十多岁,哪怕像个狗皮膏药,让人厌烦,她也觉得人之常情。
后来,对方在她已经明确拒绝的前提下,非但不死心,竟还企图下药迷奸她。
幸亏她谨慎,那一次才没有被他得逞!
之后,柳红棉就因为表现不错,拜入了‘神农峰一脉’,胡中环才不敢招惹她了。
姐妹二人走近,只见擂台上两人。
一个四十来岁,五短身材,面黑,长须,微胖,五官有股子说不出来的色滑之气。
“果然是他。”柳红棉的的眼睛顿时变的有些锐利。
她是个记仇的人。
当年,她实力强了之后,也曾屡次想报当初的仇,可因为此人是雷火峰一位长老的孩子,导致每每关键时候,都被人所阻。
胡中环的对手,倒是一个看着很舒服的青年,五官也不能说精致吧,但搭配组合的很恰当,显得俊朗。
“江离。”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对了!
他举报过吴子幽。
还有前几日,有人对她说过,核心堂宣无勉师兄,要一个叫做江离的人的命。
那人问他,有没有想法,到时候碰上了,顺手为之。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谁按宣无勉的意思办到了,估计会得到不少好处。
她果断拒绝了,对这等纨绔,她向来不喜。
或许也总是让她能想起来,年少时家里那几位哥哥的荒唐模样。
如今的她,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小姑娘了。
她有这个资格拒绝。
这时候,宛娘却皱着小鼻子,小声对姐姐道:“姐姐,为什么他们都在说,那个大哥哥肯定会输啊。”
“那个叔叔很厉害吗?”
小姑娘听了旁边不少议论,可明明还没打,怎么就分胜负了,小孩子不懂,就直接问了。
闻言,柳红棉沉默了下。
即便她很讨厌胡中环,再瞧不起这个人,但她也无法违心的说,胡中环会输。
当年,胡中环在内门就能稳稳居于前一百五十名左右。
现如今,多的不敢说,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老的未必就强于年轻人。
但排在前五十到六十至少是有的。
这个名次,就意味着实力定然是灵河六重以上,甚至更高。
此等实力,在这样的一个预赛性质的比武上,简直就是大佬屠戮新手村。
谁遇到都麻烦。
而江离,她了解不多,有印象的就是当时举报吴子幽的那事儿,知道是一个才入内门没多久的‘胆大新人’。
新人期的实力,懂得都懂。
即便天赋异禀,面对胡中环,也依旧很难。
这也是她平日苦修,加上‘特别的家世’,相比于那些‘门内的世家子弟’,很多消息,她不去刻意了解,很难会出现在她的耳朵里的关系。
所以,她不清楚江离因为突飞猛进的实力,被纳入了那份‘重点培养’的名单。
判断生出了些许偏差!
台上,随着裁判一声吹哨,战斗的序幕被拉开。
“走吧。”柳红棉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瓜,她不想看到一个讨厌的人,在接下来轻松胜利后,露出肆意的笑。
这会让她忍不住上去给他一刀。
而宛娘似乎也察觉到了姐姐的情绪不太好,她温顺的点了点头。
擂台上,两个人并没有立刻展开战斗。
或许是因为台下的议论声,胡中环像是在打量一个外星人的目光,看向江离,并发出怪笑:“你就是那个江离?”
“哈哈哈哈。”
“没想到我老胡运气这么好,才出山,就遇到了你这么一个金疙瘩。”
说完,他急不可耐的动手。
他主要担心万一时间久了,
这小子从台下的议论声中,
了解到自己的实力跟他实属云泥之别,
会心生畏惧,
从而果断投降。
那他可就亏大了。
能卖二公子一个人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他可不想丢。
于是,他一出手,便是全力。
九劫雷刀,第三式程度,轰轰雷声,伴着轻鸣,电光微闪,声势浩大。
这样的程度,便是那裁判,也会反应不过来阻止。
如此一来,这桩事,便算成了。
“唔。”
下一刻,一道道惊呼,却在台下纷纷响起。
一些人满脸充斥着不可思议。
一些人则唉声叹气。
宛娘被这动静吸引,好奇心没忍住,回头张望了了一下。
这一看,然后猛的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角,像是发现大新闻一样惊奇的道:“姐姐,姐姐,那个哥哥把那个叔叔赢了。”
“哦。”
柳红棉起初有些走神,没大听清。
“嗯?”
她在随后的一秒钟就反应过来了!
随即,
臻首微转,
抬眼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那张略带着股飒气,显得异常端庄的美丽面孔上,便忍不住浮现一抹诧异。
擂台之上,
一躺一立。
躺下的那个,正是胡中环,她的脖子处被切开大半,血液四洒,满脸的惊愕。
她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十分果决的一剑。
快到胡中环完全没有料到,便身死当场。
站着的那个青年,则面无表情,取出一块素净的抹布,麻利而又仔细。
擦完宝剑上的血迹,抽剑,回鞘,缓步,下台。
看的柳红棉心声感慨,立于原地,怔了许久。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猛了吗?
直到宛娘,摇着她的手,她才逐渐正常起来,但也是忍不住的笑容满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讨厌的东西死了,总是让人喜悦不已!
“江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