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其所言,王霁只是微微摇头。
说到底吴泾此言也就是一句客套罢了,谁若将这一句客套当真,那就肯定是傻子了。
“先父当年所留信物,吴伯翁可带了?”
“……”
吴泾沉默了半晌,随后无奈摇头:“实不相瞒,当年信物早就寻不到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王霁从怀里掏出来信物的手便是一顿,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只是再看向吴泾的时候面色就再冷漠且平静了几分,比之看向街边那些说闲话的闲汉也好不到哪儿去。
将手中玉佩递给旁边站着的李伯。
“吴员外,这便是当年你与先父交换的信物,先父交予你的信物既然不见了,那就不见了吧,但是在某手上这一份,某还是要交还予你的。”
“从今天起,你我两家便没有婚约了。”
随着王霁说完,李伯便上前两步将玉佩送到了吴泾面前。
吴泾接过玉佩还想再说两句什么,可王霁却先他一步摆开了‘请’的手势。
见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带头转身往外走去。
就在此时,王安石开口了:“吴员外,你带来的东西,还请原封带走。”
“王家还不缺这么点东西。”
王安石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吴泾刚一转头,还想开口解释,但下一刻王霁也随着王安石开口道:“吴员外,东西还请你带走吧,某虽然谈不及家财万贯、富甲一方,但也不差这么些东西,若是收下来,难免被外人耻笑。”
李伯更是在一旁叫起了人手帮衬:“来几个人,帮吴员外将这些东西抬出去!“
于李伯而言,王霁同王雱一样都等同于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王霁却叫人欺负上门了,他自然也是心中不忿,只可惜……否则李伯肯定要狠狠替王霁出这一口恶气!
就算吴泾再不愿意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如今事情也已经如此了,他自然不好再厚着脸皮说什么,当即就让身边人收拾了一旁堆着的那些东西往外而去。
李伯叫上了好几个下人,如同盯贼一般盯着他们离开了老宅。
直到前厅中没了外人,王安石才再度开口安慰王霁:“元贞,好好读书!等日后去了汴梁,科举高中之后,有得是好人家挑。”
“到时候,不愁无好女子可作妻!”
王霁却是笑着摇头:“三叔翁,某能否过了科举尚不好说,但某的志向确实也不在这区区江宁,吴家退婚,某倒是轻松了不少。”
王安石只当王霁是在反过来安慰他,丝毫没有想到王霁所言皆是他心中所想,于是便伸手指着王霁笑骂:“你这竖子,老夫还需你来安慰?”
随后他就笑着摇头:“不过你若是真能如此来想,那自然是好的,切记不要因为他人所做所言而怀疑自身,他吴家错过了这一场姻缘,是他们的损失……”
“唯一可惜的就是大哥的遗物了,吴泾这老贼当真该死!”
想起这个,王安石就是一脸愤愤,本来一场婚约,双方信物都是需要珍惜的,结果吴家竟然将当年王安仁交换给他们的信物弄丢了!
“三叔翁,不碍事的……”
王霁转头往厅外看去,一阵之后便再度开口:“爹爹留下来的东西,比那一个信物珍贵的多了去了,就是他吴家将东西保留得很好,回头拿过来,某还是要砸了的。”
“他吴家玷污过的东西,不说是某,就是爹爹在,也得砸了。”
王家的人,都一个比一个有主见,王安石是如此,王安仁也是如此。
虽然对于王安仁这个在他穿越过来之前就已经去世的亲爹没有多少感情,但王霁还是凭借着前身的记忆说出了这番话。
当然,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在乎那什么信物。
守信者,用不着信物,无信者,就是明知刀斧在前,也一样不会守信。
“也是……”王安石自嘲一笑:“倒是老夫想太多了。”
很快,李伯就再度愤愤走了回来:“阿郎,这吴家欺人太甚了!”
“还有外面那些传闲话的……”
“按我说,真应该惩治他们一番才是!”
他絮絮叨叨着,王安石听了之后却也没有打断他,而是看向王霁:“元贞,怎么样?要叔翁去外面解释一番吗?”
“不了。”王霁很是坚定地摇头,满脸带笑:“三叔翁……”
“若是某的名声真的坏了,恐怕现在你早就不是坐在这里了吧?更何况,若是没有这个,恐怕某也不可能日日安心在家中沉心学业了。”
王安石深得当今官家之心,有多少人想找机会拉近一下关系都不可得呢!尤其是那些还未取得功名的年轻人,谁还不想跟王安石沾上点关系?只是直接拜访王安石他们还不够格,自然,在外独居的王霁就进入了他们眼中。
以往想要跟王霁‘交朋友’的文人可并不少,但是在‘不孝’这个‘恶名’传出去后,几乎九成九的文人都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壮士断腕,不可谓不果决。
不过呢他们终究还是年轻了……哪怕换一个稍微在朝堂上混过几年的,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王安石能放任王霁的这所谓‘恶名’传出去就已经说明所有问题了。
一边听着王霁的话,王安石就抚上了胡子,满脸带笑:“不错不错……”
“元贞,叔翁现在是越发期待你进入朝堂之后的表现了。”
科举夺魁要的更多还是苦读的功夫,进入朝堂之后要的就纯粹是头脑了。
不然取得功名的人那么多,为何最后能立于朝堂之上的始终就是那么几个呢?
就在他声音堪堪落下之时,一道颇为朝气蓬勃的声音就从厅外响了起来:“大哥,听说你回来家中了?”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王安石嘴角就抽了一下,而后双目圆睁就瞪向了外面。
王霁则是看得好笑。
王安石、王雱这父子俩,是他前世连带今生见过的最没有传统意义上父子相的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