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闪烁。

萌男睁开眼睛。

他白天和一个胡搅蛮缠的法盲吵了一架，然后开车去视察一个建在半山腰的凉亭长廊，下班前还因为企业排污的问题搅得头昏脑涨。

来到巨灵城，他感觉全身都放松了。

也许这就是游戏的意义吧。进入游戏的世界，那些恼人的琐事都与自己隔开。

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家而已。

巨灵城的夜空永远那么色彩斑驳，从太阳落山开始闪耀，一直到天边第一缕光线出现，才褪去颜色。

正如那些生活在这座不夜城里，昼伏夜出的不良分子。

“小子——”

一个有肩头文身的壮汉，刚想上前敲诈，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你想说什么？”萌男转过身，用手枪指着壮汉，“我数五秒钟！如果你还没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会开枪！”

壮汉举着双手，立刻跑开，消失在小巷拐角。

现实里，萌男可是很守规矩的人；但在游戏里被NPC多次试图敲诈勒索后，他居然学会了用枪威胁。

巨灵城的夜风，带着纸醉金迷的酒气，还有暴虐残忍的血气，最深最深的，则是城墙外废土上风沙的干燥气息。

萌男靠在高台的栏杆上，静静感受。

直到那白发——白发？

他立刻起身。

萌男无比确定，他刚才看到了那一头亮色的白发，在夜风中飘舞。

如今状态正好，正适合追踪。

说实话，那头白发已经在萌男的心里扎了根，让他念念不忘。

那会是怎样的人呢？老人？小孩？男或女？他无法确定。

萌男在夜风中跑起来。

冥冥中，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直觉让他紧追着白发的身影不放。

在闹市的人群中，越追越近。

几次路过十字街头，萌男都凭直觉找到了那白发的影子。

他一直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在游戏里，却凭着玄学的固执念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呼——”

萌男弯下腰，用双手压着自己的膝盖，急促喘息。

去哪儿了？那白发去哪儿了？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一台自动售货机在黑暗中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他又跟丢了，又是这样。

“我到底在干嘛？”萌男自言自语。

他跑得稀里糊涂，追得稀里糊涂，仿佛一切都是本能，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认定了那头白发。

一次又一次，在游戏里醉酒都能忽然惊醒。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萌男的心脏砰砰直跳，口中发干。

要是把这件事说给他的同事听会怎么样？那个妇联主席大妈会不会文青起来，叹一声“迷离之人追逐幻影”？

听说大妈年轻时沉迷虚拟现实游戏，还是那种羞于说出口的奇怪癖好，另外每个月和一个新的虚拟帅气男角色谈恋爱。每次说起她的少女时代，她总是一脸幸福。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萌男呼出游戏面板，隔空向自动售货机转账。

他选定了一罐橘子味汽水。

“巨灵荣耀，至臻品质！”

自动售货机欢快地叫着，底下却没有传出汽水易拉罐落地的声音。

萌男蹲下来。

下面空空荡荡，真的没有发现他要的橘子味汽水。

“卡BUG了？别吧。”

萌男满脸无奈。

他正愁容不展，旁边忽然踹来凶猛的一脚。

“请不要破坏公司财物！”

自动售货机挨了一脚，尖声警告。

那亮白色短发的女孩，熟练地举起一个干净的金属垃圾桶，狠狠往自动售货机上砸。

砰！

“请不要破坏公司财物！”

砰！

“破坏公司资产是犯罪行为！”

砰！

“破坏……滋滋……破坏……”

砰！

自动售货机的尖叫声瞬间停止。

只听里面一阵碰撞声，上百个装满汽水的易拉罐叮叮当当撞到地上。

“呼，搞定！”

亮白色头发的女孩，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超大塑料袋，一罐又一罐把汽水装到袋子里。

萌男站在一旁，看着这个蹲着捡汽水易拉罐的白发女孩，心跳快到几乎感觉不到。

他一动不动，喉咙发紧。

如此黑暗的夜里，那女孩却像发着光，亮得让他看不清女孩的脸。

是她，就是她！

萌男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追逐眼前的女孩。

这女孩头上没有昵称，是巨灵城的原住民，是一个NPC.

那又怎么样！萌男身上的每个细胞怒吼着，是她，就是她！

真是不讲道理的冲动。

女孩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她转过头，眼角的外侧有些红晕，大概是某种化妆品，萌男说不上名字。

一个暗色调的大大蝴蝶结，靠在女孩的脑后，格外显眼。

“看什么看！”女孩厉声呵斥，“滚！”

明明是这么严厉的话语，萌男却没感到冒犯，而是和那小女孩装饰一般的大蝴蝶结一样，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她的浅黑色外套有些陈旧，里面穿着一件富有科技感的贴身黑色衣服。

【标准黑客服】

游戏系统这么告诉他。

那黑客服没有包住双肩，却往上延伸，包住了一点脖子。

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萌男平日里的敏捷思维都喂了狗，现在脑子迟钝得像一截木头。

过了大概五秒，他才挤出一句话：“里面有我的一罐，我花钱买了。”

话刚出口，萌男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巴撕掉。

他不应该这么说的。

果然，女孩的态度更加恶劣了：“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她有些吃力地拉着一大袋子汽水，向外面走。

显然，这一袋重物，对女孩来说搬得不太轻松。

“我来帮你。”

萌男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跑上前。

可对女孩来说，那意味着威胁。

萌男浑身一抽，嘴唇发麻。

【你受到警告式攻击【电磁短路】】

他还是硬撑着多走了一步，就看到女孩转头大喊：

“哥——”

角落里忽然钻出一个八块腹肌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很不友善。

“你想干什么？”这男人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你从哪里来？在梅子街没见过你。听好了，新来的，这是我妹妹。你敢动一根手指，我就把你的头挂到巨灵大厦上去！”

男人只是用拳头撞了萌男的肩膀一下，萌男就仰面倒地。

【生命值：4】

他感觉自己触电了，全身麻木又难受，血条也掉了一格。

这还只是警告式攻击，要是女孩全力发挥，萌男估计能被电死十几次。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这一点。

他高高俯视着倒地的萌男，语气弱化：“说吧，你想干什么？”

“她拿走了我的一罐，我花钱买了。”

萌男说得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