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关节有点生锈，润滑油用光了，不，我应该说，见到你很高兴，”脑机人的四只摄像头看过来，“我应该说，哈，哈，哈。”

它的机械手在头部按了几下，发出中年男人爽朗的笑声。

姚洛扔给它那张废土的旅游宣传册：“已经过了五百年了。”

“五百年？”脑机人捡起旅游宣传册，“怪不得我的特级润滑油都干掉了。我现在应该百感交集，最好还要像女士一样掉几滴眼泪。”

它的机械手在背后转了转，发出年轻女人的抽泣声。

脑机人突然捧着自己头上的玻璃球，那玻璃球中的粉色大脑微微转动：“我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是一个……不对，不对不对。”

那玻璃球里的液体开始浑浊，脑机人的状态明显变差。

很难说这到底是个什么。

它只有一颗人类的大脑，其他都是机械造物；它似乎失去了一切感情，但是举手投足间却还留下一点模糊的感情倾向。

“都过了五百年，还有谁认识你？过去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

姚洛随手从手术台上拿起一个铭牌，递给脑机人。

脑机人冷静下来，接过铭牌。

“这字母怎么扭来扭去的，但我认识，”它摇了摇它的机械脖子，“这是哪里的名字？安东，对，安东，残存的记忆告诉我，这名字早就烂大街了。大街为什么会烂掉……我决定了，我就叫安东了！”

脑机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背后转下四轮小推车，然后蹲在里面。

“你好，你是营救人员吗？”

姚洛看着缩在小推车里的脑机人，摇了摇头：“我是这个世界的神。”

“神？请问，你能让我切块组织研究一下吗？我还没研究过神。”

脑机人的头部转了两圈半，然后转回来，似乎在活动关节。

“不行，”姚洛说道，“安东，你想回到地面上吗？”

“你要走了？带上我，等等，我还要带上很多东西，它们有些还能用。”

……

脑机人准备了很多密封袋，但是只用上了其中一个。

即使是这一个，也仅仅是装满了一半。

五百年过去，绝大多数的实验器材都已失去了效果。

“太遗憾了，”脑机人安东看着面前破碎的大型机器，“神，这东西在我那个时候，价值二十个亿，而且有价无市。”

姚洛不关心这个。他在琢磨别的事。

脑机人变成这个样子，还能像蓝星玩家们一样被神力拉出完整的灵魂吗？

他伸手一抓，脑机人奇异的灵魂从那躯壳里钻出来。

这灵魂只有脖子往上，其他部分早已消散。

姚洛问：“安东，你愿意成为我的部下吗？”

“有新的研究，当然，荣幸至极。”安东的灵魂头部说着。

脑机人的躯体被传送到天空岛上，被神力锁死。

姚洛操控着，在原地用神力塑造了一副新的身体——还是那副粉色大脑裸露的惊悚机器人模样，不过与玩家相同，只要灵魂尚存就不会死去。

安东的小半截灵魂带着姚洛给的一连串信息，牢牢扎根在新的身躯里。

“这感觉真不错，”脑机人活动着自己的新躯体，“玩家？信仰之力？多么充满魅力的研究对象。神，你要我做什么，假装一个NPC吗？”

姚洛点头：“做得到吗？”

他把一部分发布任务和发放奖励的权限，复制了一点给脑机人，顺便加强了对脑机人的神力控制，这样脑机人的生死和行为都会在他的监控之中。

“如果在业余时间，我可以做点研究工作的话——”

“随你，但不能过分。”

脑机人扭了扭机械腰部，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新生活！太好了！”

……

站在地下研究所的地窖门外，脑机人把那半袋实验器材扔进了自己的游戏背包。

作为特殊单位，它拥有半个足球场大的储存空间。

“准备好了吗？”姚洛问。

“歪比歪比，”脑机人晃了晃自己的四个摄像头，“我准备好了！”

它化为光点消散。

……

梅子街仓库区。

土豆妹终于结束了死亡惩罚，从复活点重生。

她一转头，就发现了一个泡在玻璃球里的粉嫩嫩脑子，正在“盯着”自己看。

“这是什么！”

土豆妹瞬间从游戏背包，拿出一把步枪。

【请勿伤害友方单位】

“这是友方？”土豆妹抿着嘴唇，“制作方怎么做出这么一个NPC？太吓人了。”

脑机人发出机器的合成音：“歪比歪比，你好，玩家【至尊狂少】，我是新到的NPC，安东。作为见面礼，我应该请你喝一杯鸡尾酒，但是你看，我没有嘴。哈，哈，哈！”

安东？经典的白熊国名字。

游戏制作方是不是有个白熊国的原画设计师，出于恶趣味把自己放到游戏里了？

土豆妹后退一步。

【发现任务：见面礼】

【脑机人安东入驻游戏。作为新的NPC，它迫切需要和玩家们交流，以及了解巨灵城的最新信息。为脑机人和玩家准备一场见面会】

【任务奖励：100格罗申】

“你吓了我一跳。”土豆妹小声说着。

“很抱歉，女士，我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脑机人。”

【重置任务奖励：105格罗申】

这还能讨价还价？

土豆妹一下子来了兴趣：“安东，看在第一次见面的份上，要不多给我一点钱？”

“歪比歪比，我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重置任务奖励：110格罗申】

【备注：尊敬的女士，这是我的权限上限了】

“耶！”

土豆妹伸出手，摸了摸脑机人光溜溜的脑袋。

如果把玻璃球变成不透明的，那应该会可爱很多。

脑机人的四只摄像头四处乱晃：“女士，虽然我没有触觉，但请继续抚摸我的玻璃球！”

“那是什么东西？”

仓库外面传来一个玩家的声音、

ID【宅若久时自然呆】。

“救命啊！它的脑子露出来了！马赛克呢！”

“闭嘴！”土豆妹喊着，“小呆，帮我在世界频道里宣传一下，我们有一个新的NPC。”

“……好的，姐。”

当晚，玩家们纷纷从畸变种巢穴的集市旁撤离，回到梅子街仓库区。

“你好，可以不要盯着我的脑子看吗？它害羞。”

脑机人安东伸出机械手，在烟鬼的眼前晃了晃。

“太怪了，”烟鬼耸了耸肩，让游戏内置摄像头的角度更好一些，“家人们，太怪了呀！看看这颗粉嫩嫩的脑子，泡在里面像标本一样。”

“哈，哈，哈！”

脑机人发出了呆滞而奇怪的机器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