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标准的一进院落,一间正房,两间厢房。
空旷的正房中,中间的位置处,摆放了一张木桌,围起坐着三人。
一灯如豆,只为其中两人提供着视野。
木桌上,烤红薯,拌野菜,野菜炒土豆丝,一盆陈年旧米,几块儿高粱面饼。
这些食材若放在现代社会中,大概只能算作宠物饲料,可瞎子却吃的津津有味。
陈夕则是坐在正位的位置,手中捧着烤红薯,“嘶溜嘶溜”的吃起。
红薯和土豆,在这方天地中并不稀奇,但失去了化肥和科学技术的土壤,它们的产量其实与大米和小麦比起,相差无几。
“少爷,来,多吃点儿菜。”坐于陈夕左侧的女子,夹起一筷子土豆丝,送进了陈夕碗中。
她叫靉华,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喜欢音乐。
她简单的穿了一身素雪绢裙,脸上素颜未施粉黛,但一颦一笑之间,都给陈夕带来一种贵妇的既视感。
并且,陈夕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气质,除了温柔二字,其它再华丽的辞藻,都成了陈词滥调。
与此同时,靉华温柔的注视着陈夕,她看着眼前这位十九岁的大男孩儿。
‘可真是冬日般可爱呢。’
‘也不知道揍起来,会不会嘤嘤嘤的哭。’她心中思索着。
她眼中的大男孩儿并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或许知道了也会不以为意。
陈夕当初给靉华拟定人物形象时,只简单的用几个词语来做概括,比如温柔、花痴、还有一点点儿腹黑。
当然,温柔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可是,那只是个大纲.......
陈夕心中想起这些,顺手将土豆丝送进嘴里,微微眯起双眼,聆听着美妙的音乐。
“哒.........”
一开始,只是节拍,渐渐的,化为诗词。
“帘幕重垂燕子泥,玉琴闲弄凤凰丝,绿窗人静日迟迟............此情唯有月明知。”
靉华露出的纤手皓白如玉,映着绿波,便如同透明一般。
她轻轻叩击在木桌之上,美妙的音符便从她指下流淌溢出,让陈夕与瞎子两人吃的更加香甜。
与此同时,陈夕发现自己胳膊上的那道血线,正在缓慢的消失。
这是靉华的能力之一,陈夕前世只在游戏中体验过,如今倒是成为现实。
就是可惜了,奶量有些少。
时间,在他伤口上流逝。
盏茶的功夫过去,陈夕便将肚子填饱。
他的对面,瞎子将头埋进了饭盆中。
‘看把宝宝给饿的。’陈夕暗自伤神。
“咳”
然后,对面的瞎子将头从饭盆中抬起,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随后,又埋了进入。
“...............”陈夕。
“咳咳,我先说一下,今天从街上探来的消息。”陈夕停顿几息后,道:“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大乾国的红枫郡,阙州,青山县城,外城西坊,叽石街。”
“乾国的国家制度与华夏古代中的明清有些相似,街道上的摊贩称一县之主官为县令。”
“而且有人提到过秀才一词,那么极有可能,乾国选拔官员采取的制度是科举制。”
“可是.......”陈夕的面容严肃起来,“这方天地中,也许存在着超自然力量,甚至强者视弱者的生命为草芥,可以随意践踏。”
“说它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一点儿都不为过,它不同于之前的现代社会,因为有着律法的存在,可以遮护大多数人的利益”
“这方天地中的律法,只是一张破了的遮羞布,这张布下,黑暗肆意生长,丛林法则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啪~”末了儿,陈夕拍了拍桌子,加以烘托气氛,道:“而我们,需要力量。”
一番中二的言语,在另一方天地中被说出,却还有人在聆听,这也是件难得的事情。
“啪啪啪.........”靉华鼓掌。
“啪啪啪啪..........”瞎子的脑袋仍在饭盆中,却将双手举起,跟着鼓掌。
掌声顷刻间结束。
靉华知道,
瞎子也知道,
陈夕的话还没讲完。
陈夕低头踌躇了几息时间,又抬头坦然道:
“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的大二学生,看过一些网络小说,对于穿越这种事情,也曾抱有幻想,可是,真当这种事儿发生在我身上时,不怕你们笑话,我差点尿了裤子。”
“我面对一群人看待食物的目光,我望着荒芜的天地,我像一只没了家的野狗,好在,青叔将我救出来,靉华姐给我做饭吃,这或许对你们很不公平,没了我,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在哪里都能生活的很好。”
有些煽情了。
陈夕顿了顿,道“可是,就是这么巧合,我们一同来到这方天地,虽然还未见识到,它真实的模样,但无疑,这方天地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只是一个平凡的世界,也许十分精彩,这种精彩指的是,它可能存在着小说中的奇异能力。”
“不管是你们,还是我脑海中的神秘商店,或者,是今天街上那位最靓的仔,都在告诉我,告诉我说,说我该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去依靠金手指获取力量,去肆意的快活,去狠狠打别人的脸。”
“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陈夕笑起,陈夕苦笑:“可我昨天,真的,从未那样想过。”
“我就是个普通人,说句难听点的,叫做躺平狗,我的性格乐观,哪怕遇见困难,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过一段时间再解决,即使处于困境,我也喜欢快乐的面对。”
“可我现在,突然不快乐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不快乐,但我想重新拥有快乐,在这里,在这方天地之中。”
“哪怕它存在着,可以开山裂河的强者,哪怕他在后面追着我跑,可我想,我想拥有一匹跑的快的马儿,在前面溜着他跑。”
陈夕站起身,道:“所以,青叔、靉华姐,请赐...........。”
“咚咚咚”
这时,宅门,它突然被人敲响。
“................”陈夕,他踌躇了几息时间,没好意思再将下面的话接上。
“我去开门。”陈夕赶忙道。
“少爷,我去吧,你洗干净的脸.........不合适。”瞎子将头从饭盆中抬起,起身走出正房。
...........
宅门外,牛菜花端着一小盆杂粮饭站在门口,她是西石巷里的住户,准确的说,是陈夕右边的邻居。
陈夕这個院落的原主人,是个打铁匠,在西石巷中也算的上富贵之家,不过,他的孩子前不久被人偷了........就在这巷子里。
本来就因生孩子落下病根的孩儿他娘,没多久就辞世了。
打铁匠将院子租给了陈夕三人后,便离开了西石巷。
所以,牛菜花听说来了新住户,是过来送饭的,她并不是特意讨好,只是因为在这巷子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过来打个招呼。
“吱呀,啪~”瞎子将门打开,烧火棍敲在地上,作探路用的。
“你?你是.......”牛菜花怔了怔,她没想到,新来的住户会是个瞎子。
“叫我瞎子李便是,请问,有什么事吗?”瞎子跨过门槛,语气温和道。
“哎呦,你不用动,我啊,是旁边的邻居,这不飧食儿时间到了,想着家里做了一些饭,给您这边送点儿。”牛菜花上前走了两步,扶住瞎子,将饭盆递到他另一只手上。
她没有瞧不起残疾人的意思,并且十分热情。
能在这般世道下,长得高大魁梧,生活水平自然不会低,她虽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却也懂得这点儿。
瞎子犹豫了两息,也没拒绝,将饭盆接住,道:“那谢谢您嘞。”
他也没想着邀请牛菜花进屋里坐坐的意思,自家少爷的真实面目,不适合见人。
于是,瞎子末尾加了一句,“饭盆,我改天送回去。”
礼尚往来的意思。
“太客气了,大家都是邻居。”简单的寒暄过后,按理儿说,牛菜花也该走了。
只是,瞎子的身材高大归高大,毕竟是个瞎子,老刘家跟老许家的男人都出了事儿,更何况是个瞎子呢,所以,她又提醒一嘴:“最近啊,您这外出时,最好有人跟着。”
瞎子想了想,点头道:“好嘞,谢谢提醒。”
话说到这,牛菜花真该走了,不过,她临走之前还好心的想帮瞎子关门,却因此绊了一下,大手不小心在瞎子胸膛上摸了一把。
她便偷笑着,扭着腰,捂着嘴,真的走了。
只留下瞎子:“..........”
随后,瞎子转身,走向正房。
门外,
西石巷重新归于沉寂,
半响后,一道叹气声响起:“唉,连身上的衣服都给扒没了,这该死的劫匪,该死的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