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误会了,我只是来给客人送餐的。”千代美姬慌忙摆手道。
“送餐?你一定是搞错了,本公寓早就在三天前便开始免费提供晚餐了,况且我刚刚为这里的每一位租客送上精心烹制的肉汤,又怎么会有人打电话在外订餐呢?”梅洛夫人不解地道。
千代美姬微微偏起脑袋,然后重新核对了一次订单:“贝伦街区301号公寓,道尔·唐珂先生订。”
“原来是唐珂先生的订餐?”梅洛夫人了解地点点头,言语中透着些许愠怒,“怪不得之前肉汤熬好了他却不吃,竟然用‘胃口不好’这种敷衍的借口,哼哼,瞧不上老婆子的手艺,认为外面的食物就一定美味且安全吗!他一定是没看今天的报纸,那些苍蝇饭馆竟使用臭水沟里的污水洗菜,给客人吃老鼠肉,还有地沟油,真是道德沦丧呀!换我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啊,请见谅,可爱的小姐,我并不是在说你!”
“哪里。”千代美姬尴尬地笑道,手里握着饭盒更紧了。
梅洛夫人发完牢骚后,才将门完全敞开,没好气地说:“请进!您要找的客人在二楼七号房!可别找错了,本公寓除了唐珂先生看起来比较正常外,其他的租客性格怪癖的很,要是发生什么,我可不负责!”
“多谢告知,那么打扰了。”
千代美姬微微鞠躬,不敢有所怠慢,抱着饭盒踏上了嘎吱作响的楼梯。
整个二楼的构造呈环形排列,地板上铺设着华贵的地毯,紫木栏杆上更是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石像鬼。
悬挂在墙壁上的琉璃灯盏闪烁着柔和的光线,将公寓的艺术装饰品照得美轮美奂,一看就知道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千代美姬腾出右手贴在胸口处,然后深吸一口气,平复此刻紧张的情绪。
从刚才走上楼梯开始,周围便变得十分寂静,好像与外界喧嚣的街道完全分属两个世界一样,整个公寓里只能听到自己的木屐足音。
她向前迈出一步,努力寻找着“7”号房间,然而沿着栏杆足足绕了有一圈,十三个房间全部察看了一遍,也没发现紧闭的门上有任何“7”这个数字的提示。
不仅如此,每个房间看起来完全一样,如同迷宫般,根本就没有数字作为区分。
总不能逐个敲门确认吧?
她忽然想起来老妇人的警告,其他租客性格怪癖,贸然惊扰很可能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情!
只能求助于刚刚的老妇人了,然而转头一看,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下一刻,黑雾开始弥漫,将唯一的灯光吞噬,四面八方的墙壁开始朝自己挤压过来,黑暗的角落中传来一阵诡谲声响,反复鼓噪着耳膜,就连视野中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扭曲。
构造呈环形的整个二楼,如同一个圆环般,将她束缚在中心,且不断旋转。
她感到脑袋在发胀,像是有一万只虫子在脑中齐欢合唱,扭曲变态的腔调中反复着两个字:
“诞生!”
再待在原地一刻,这些虫子甚至要从头颅中挤爆出来!
千代美姬只能强忍住锐利的头痛,泪水从眼眶中溢出,瘫倒在地。
黑雾再一次逼近,两侧、身后的房间亦被吞没,只剩下面前的唯一房间。
那扇门却开始蠕动起来,犹如无数条触手在一起挥舞,不知名的浓稠黑暗介质随之从触手的滑腻表面溢出。
接着,一个深绿色的扭曲字符显露出来。
正是数字:“7”。
“怎么会......居然是旧神的刻印!”
千代美姬露出无比惶恐的表情,这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公寓,然而此时已经由不得她去妄加猜测,周围的黑雾已经涌上前来,并且接近脚边。
耳边虫子的鸣叫愈加尖利,疯狂的腔调直接在脑海中爆裂:“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诞生!”
公寓开始剧烈摇晃,像是发生了一连串剧烈爆炸一样,地板断裂,墙壁倒塌,黑雾肆涌的天花板摇摇欲坠,一切处于崩溃的边缘,包括她脆弱的精神。
赶在彻底疯癫之前,她绝望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扇触手挥舞的门,声音近乎嘶哑,以至于差点发不出声来:“请......救救我!”
黑雾如同梦境中的猎犬一般,对着她的身体咆哮着撕扯而来。
就在这时,触手离开门扉,将她的身体卷了起来,然后快速拉入房间。黑雾则狠狠撞击在了门上,幻化出无数只手,不断扒拉着门扉。
从那至深的黑雾之中,传来一声极度不甘的异响:“这次也是!强盗......十三个!把从我这里夺走的东西还回来!”
房间内,千代美姬从疯狂的精神状态中清醒过来,她战战兢兢地站起,黑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古老宫殿的映像。
脚下的石阶悬于空中,之前所见的黑暗介质填充着四周,如同流动的砂砾,在一个只有1~7数字的时轮上不断循环反复。
扭曲的深绿色火光映照下,一条通向莫名终点的道路显现了出来。
千代美姬意识到自己没有后路,是这位神秘的旧神将她从黑雾的猎杀中救出。过去,她从族人那里便听说过这类的传说,十三位旧神掌握着世界最初的权柄,拥有着晋升为唯一正神七子的资格。
因此,也被称为十三位候补者。
然而凡人向旧神有所求之时,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就在刚刚,她向这位旧神许下了“想要活下去”的愿望,预示着她必须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千代美姬深深呼出一口气,攥紧拳头沿着漂浮着的台阶向前方走去,她知道,那个代价,便在这条路的尽头。
沿途绿光如同湖泊般荡漾,显露出像是用剪刀随意拼凑出的狰狞怪物、一丝不挂的女人形态、以及烈火中痛不欲生的灵魂......
千代美姬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被上位者俯瞰时,灵魂的彷徨无助,这远超过她曾经和姐姐一起前往古神【暗影之大蛇】的神社里,所感受到的一切。
台阶已至尽头,那是一个被海水浸泡过的王座,蠕动着的触手缓缓举起藤蔓编织而成的王冠,散发出幽邃光芒。
千代美姬的眼睛突然变得无比空洞,所有的思考在这王座的威严下化为乌有,只剩下诡谲的虫子在蚕食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
引诱着潜伏在灵魂深处最为丑陋的欲望。
她的脸庞变得通红,像是有烈火在内心燃烧。
“堕落。”
这两个字倏地在耳边响起,带着至上的权能。
于是她缓缓解开和服的系带,柔软似水的衣料滑落肩膀,雪白的肌肤随之显露在王座面前。
缠绕着王座的触手瞬间兴奋地挥舞了起来......
“你是之前电话里的千代小姐吧?”
一道莫名的声音忽然将她从深层次的意识中唤醒,视野中出现的是一个穿着亚麻睡衣的少年,正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千代美姬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一看,和服已变得松松垮垮,那抹微微隆起的青涩胸部若隐若现。
她脸色绯红地紧紧抓住松散的和服,身体呈九十度鞠躬:“真的万分抱歉!让客人见笑了!”
然后扔下饭盒,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等等!”
唐珂古怪地看着一开始精神恍惚敲响自己房间的少女背影,这是什么慈善商家啊,连餐费都不收。
他只好笑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