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西安督办差事，有没有人暗害于他，或者故意下绊子。”朱元璋的语气很平缓，仿佛在说很寻常的事情。

蒋献却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没有。”蒋献回答的很坚定，没有使用据说，大概等字眼，这是朱元璋最看重他的地方。

大明人才很多，但是能像蒋献这般敢承担责任的人却不多。

他说没有，那大致就是没有。

朱元璋还是信任蒋献的。

“除了应天府，还有谁知道太子不好的消息。”

“凉国公，秦王，晋王……燕王。”蒋献知道皇上想要知道什么，主动的说道：“秦王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是蓝玉。”朱元璋了然。

蓝玉对太子忠心耿耿，又是太子一系军中第一人，和东宫走得近，太子不好的事情，东宫官员自然不会瞒他。

“不是凉国公，是燕王。”蒋献说完低下头。

朱元璋怔住了，下意识的想要确认，“朱...棣？”

“回皇上，是的。”蒋献的声音非常的沉稳，这种沉稳又代表着有证据，所以底气足。

没有人能欺骗皇上，包括锦衣卫。

不光是各勋臣之家有锦衣卫的探子，锦衣卫之中也有，蒋献不知道是谁监视自己，但一定有人。

“呵呵。”朱元璋发出不明意味的笑声，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得知实情后的想法。

“朱棣从大漠得胜归来，咱还欣慰他不劳师动众，徒累百姓，懂得上下尊卑，原来是因为这啊。”

朱元璋闭上眼睛沉吟片刻，不久重新睁开眼睛，继续问道：“燕王府最近发生了哪些事。”

“秦王长史私下去北平，想要燕王为秦王开口求情，但是燕王躲避未见。”

“燕王与一僧人相谈甚密，不知其过往。”

“燕王提拔了一批他的亲信，遍布北平府。”

……

“北平府在推动工业发展，制造了新的器物，叫做蒸汽机，还有新式煤炉与蜂窝煤，利润颇丰。”

“在东北台村以商人的名义，修建了一座工坊，取名为中华重工，专门制造蒸汽机，招募了大量的工匠。”

……

“咱还以为他低调，却不知不觉间做了这么多事。”如果放在往常，朱元璋倒不觉得有什么。

比起老二老三的不着调，老四则是令朱元璋满意的，但是在太子病重的时机，朱元璋非常的生气。

朱棣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兄弟情谊吗，太子可是多么善待他们这些弟弟。

“工业发展不是燕王推动的，而是燕王大公子，在燕王还在北征的时候，有燕王大公子自个推动。”

蒋献在为燕王解释，而他不是为燕王解释，不过是诉说实情。

朱元璋怀疑的看向蒋献。

看起来天衣无缝颇为巧合，仿佛朱棣不知情，不过朱元璋是不信的。世间有巧合的事，但是当发生巧合的时候，那一定不是巧合。

“蒸汽机，煤炉，蜂窝煤，还有工坊，都是燕王大公子独自做出来的事情。”

蒋献知道自己这么说，会引起皇帝对他的不信任，但是他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得失而隐瞒皇上，所以他能成为指挥使。

“你说这些事跟燕王没有干系，真的如此？”朱元璋生气了，对蒋献的固执。

蒋献迟疑片刻，还是改了口：“燕王大公子有燕王府的威势，的确不能说毫不相干。”

好吧。

这不是朱元璋想听到的。

“看来朱棣有个好儿子啊，能做出这许多的事。”朱元璋冷笑道。既然蒋献这么为朱棣说话，自己要回头查查他了。

“燕王大公子颇通杂学，北平府人尽皆知。”蒋献不知道皇上要查他，就算知道也不在乎，因为他没什么可以被查的。

“朱高炽。”

朱元璋努力回忆这个孙子的样貌与品性，记忆深处有些片段，但是并不深，只记起了由他取的名字。

他的儿子孙子有多少，连自己都说不出个准数，也可能是没放在心里吧，连好多儿子的印象都不全，何况是孙子呢。

“朱棣得知太子重病后是什么反应？”放弃了回想朱高炽的品性，朱元璋最后问出了他想知道的。

“燕王不安，想要装不知，但是因为顾虑秦王在西安大动干戈寻求名医，因此无奈跟着秦王也在北平府寻名医。”

蒋献竟然连燕王内心的想法都能知道，朱元璋深深的看了眼蒋献，此人的确能干，但是有些太能干了。

这些年蒋献准备了许多事，培养了不少他的人，这些人遍布各地，深入各家。

不光是官员，连藩王也是如此，能把朱棣玩弄于鼓掌之间，自己的儿子还不知。

“多盯着外面，不要错过一件事。”朱元璋打发走了蒋献，寂寞的坐在案几后。

无人的时候，朱元璋思绪散发。

一下子想到了妻子，又想到了当年还是吴王的时候，他是多么兴奋自己的长子出世。

此时，朱元璋终于露出了老态。

老脸上尽是悲伤。

年少的时候，自己重视的家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成为了皇帝，心爱的妻子又离开了自己。

现在，连最在乎的长子也要离开自己吗。

“难道这就是咱的命吗。”

朱元璋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很快的干涸，看不出泪痕。

……

北平。

燕王终于开始寻求名医，随之就是太子的消息传开，北平城的官员们，才知晓太子生病了。

朱高炽回到了王府，就被朱棣叫去。

“最近不同寻常，你在外面做的事，咱不拦你，但你可要谨记万不得闹出事情来。”

长子做事在前，大哥生病在后，而且朱棣也不愿意打断儿子做事。这件事他问心无愧，谁来问他都能理直气壮的回答。

终于到了这一天吗，朱高炽内心了然。

自己在北平所做的事情，不都是为了增加朱棣的实力么。

实力是什么？

钱财，兵备，工器，军兵，官员，百姓……人心。

当朱棣的实力比历史上还要强，至少能尽快解决战事吧，最小的影响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