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李侠白闭上眼，举到头顶的剑再也砍不下去。

“李侠白……”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进李侠白的脑海，传到了他的心头，李侠白原本麻木的身体仿佛也渐渐地有了知觉，身上的伤刺痛着他，可是他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李侠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笑，他看着眼前青鱼，青鱼的双鱼剑束在身后，站在李侠白的身前，似乎是等待着李侠白将自己的身体刺透。

李侠白转过身，走到沈可笑的身边，将沈可笑的尸体抱在怀里，虽然她的灵魂已经不在了，可是在李侠白的眼里她却还是那个样子，柔软的长发垂在地上，白皙的面庞略显苍白，一双细眉弯弯，每一根眉毛都整整齐齐，她似乎很疲倦，所以她要闭着眼，等她睡醒了就会睁开。

李侠白抱着沈可笑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脑海之中有浮现出曾经的一幕一幕。

九黎山上的一点一滴又一次浮现在李侠白的眼前，他看着沈可笑在自己的身边唱着，跳着，就像是一个纯洁美丽的天使，品味着甜蜜的爱情。

仿佛沈可笑悠扬的声音又在这天地之间不断吟唱着，李侠白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似乎我看到的阴郁的天也便的蔚蓝，白云在清风的吹拂之下舒展。

李侠白的身后仿佛传来呼喊，可是他根本听不见喊声到底是什么，李侠白只能感觉到那声音很着急，很害怕，甚至有一点伤心。

李侠白笑了笑，他知道青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听见沈可笑的歌声的，所以她着急，害怕和伤心。

如果青鱼能够听得见，一定也会向他这般，安逸，满足。

李侠白已经走到了落霞山巅的尽头，低头看着弥漫在脚下的云雾随着清风飘摇，仿佛那天站在九黎山的云海之上。

“若为一人登高处，只羡鸳鸯不羡仙……”李侠白忽然想起一首凄凉断肠的小诗。

此时此刻李侠白终于能够体会到写这首诗的人一生为情无怨无悔，也难怪，情的的确确是一件让人无悔的事。

他仍然记得当年女王姑姑带着他站在万妖谷的山崖之上看着左右张望的自己仍然执拗地告诉他说，“这石台下面是万丈深渊，深渊底部有一条大河，叫做玉带，若是有一天你爱的人死了，你想她想得痛不欲生，就到这石台上，跳下去，当你从这深渊跌下去，落到玉带上的时候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只是，李侠白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女王姑姑说的那个山崖上寻找玉带了，他只希望在这里，与心爱的人在万丈深渊之中一同埋葬，陪着沈可笑……

李侠白闭着眼，抱着沈可笑尸体轻轻地跳了下去，再也体会不到心爱之人离去的那种割裂的感觉。

只是，在李侠白跳落山崖的一瞬间，一直缺席的鬼面终于出现在他的脑海。

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万妖谷的夜晚，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在柔和的月光之下苍白的头发遮挡着半张脸颊，两根尖锐的犄角冲破白发，青面獠牙张着嘴冲着他微笑着，凄厉的笑声仿佛就在他的耳边，也仿佛密布在整个山林之中。

紧接着，李侠白便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千百年来曾有一个古老相传的问题，你若是沉睡了许久才缓缓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谁？

李侠白便是这般沉睡了好久，可却没有死，剧烈地痛苦提醒着他，此时此刻自己仍然尚在人世，他忽然想起在落下山崖时的那张鬼面，紧接着身体仿佛被一道暖流包裹，想来是鬼泣玄功又一次吸走了自己的魂魄，拯救了他的肉身。

李侠白笑了笑，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李侠白本想伸手摸一摸身边的沈可笑，可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缓缓睁开眼，却发现一双温柔的眼正凝视着他。

在李侠白身前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长发如瀑，粉眉微皱，白皙的面庞在月光之下清丽无比，贝齿咬着樱唇，眼波流动，好似在为他这一个陌生人而担心。

李侠白看着她，总觉得这美丽的女人似曾相识，眉宇间的三分愁绪好似凝结千年。

可是李侠白明白，这个温柔的女人绝不会是沈可笑，想到这一点李侠白的双眼有黯淡了下去。

李侠白忽然有些自嘲，世事难料，他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永生，可是在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都没有将他摔死，难道命中注定自己要和心爱的人阴阳相隔。

“你醒了……”

柔软的声音在李侠白的耳边响起，好似阳春三月拂过垂柳的清风，纯净而自然。

李侠白本想问她这是哪里，可是稍一用力，身体就像撕裂那般疼。

“你不要紧吧！”那女子一声疾呼，原本一双温柔清澈的双眼闪过一丝慌乱，细眉锁在一起，手脚慌乱地将手中的花篮丢掉，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手指点在李侠白的眉心。

一股冰凉的气顺着李侠白的眉心流遍全身，李侠白只觉得自己好似躺在温柔的小河里，原本疼痛的身体也舒缓了许多。

见到李侠白的神情稍有化合，那女子便撤去手指，露出一丝微笑，浅浅的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轻柔的感觉甚至使得连天上的月光都变得暗淡。

“敢问姑娘是何门派，在下一定会报答姑娘。”

“报答我？”那女子挑了挑眉，微笑道：“你想怎么报答我？”

“我……”李侠白苦笑了一声，如今自己一条命已经没了大半，还能拿什么作为报答。

那女子也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花瓣，柔声道：“你也不必报答我，自打我出生以来这山谷之中就没有出现过生面孔，看你这身伤定是在那万丈深渊上摔下来的。”

散落的花朵已经被她装满，女子又一次走到李侠白的身前，疑惑道：“你一定是来自人间吧？”

“人间？”李侠白心头一紧，他实在不明白这姑娘为何这么问，难道这里是他久违了的万妖谷！